紫竹和尚道:“因为危险。”

    不可和尚笑了,道:“做任何事情都会有危险。”

    紫竹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这件事情,格外的危险。”目光一凛,冷冷的盯着不可和尚,又道:“不要以为你说的好听,我就会忽视进入宝塔的危险,老子的东西,又怎会是轻易让人通过的。”

    他微闭着眼,继续说道:“恐怕最后能从宝塔里出来的,十不存一。”

    不可和尚摇摇头,又点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说的没错,玲珑宝塔里确实危险重重,但我相信他一定能走到最后。”

    “凭什么?”紫竹和尚不屑的道,“就凭你家祖师的舍利?”语气中甚是轻佻,仿佛毫不将北许禅院的觉者放在眼中。

    不可和尚听了这话,不怒也不怨,只双手合十,口呼一声:“不可不可。”尔后说道:“你说的没错,但也错了。”

    紫竹和尚冷笑道:“哪里没错,哪里又错了?”

    不可和尚道:“许墨如果能得到祖师舍利的认可,自然能从玲珑宝塔中走出,但他能从中走出的根本原因却不是舍利,而是他自己。”

    “他自己?”紫竹和尚口中咀嚼着这句话,过了半晌,开口说道:“不要和我打佛家的禅机,我不相信这一套。”

    不可和尚轻笑一身,道:“剑客都不信这一套。”他用下巴点了点许墨,又道:“他也不信。但你们真的应该相信,因为有些事情是无法解释的,如果你要问,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缘字。”

    紫竹和尚冷笑:“让他进入宝塔去封印什么心魔也是缘?那个缘为什么不落在你身上,偏偏要落在他的身上?”

    不可和尚笑了起来,说道:“缘分自有天定,我就算想强求,也强求不来。”

    紫竹和尚冷笑道:“你说的好听,强求?我看你们北海禅院的和尚巴不得将问题推卸出去!”

    不可和尚也不气恼,微微一笑道:“你要这么认为,也不无不可,如果他真的镇压了心魔,就算让我北海禅院背上一个恶名也没什么。”

    紫竹和尚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豁达。”

    不可和尚笑道:“和尚都很豁达,不豁达的是假和尚。”

    紫竹和尚目光一闪,狠狠的盯了不可一眼,终究没有说话。就在这时候,许墨身边表面竟发出了七彩之光,这些光芒荡到他身子四周,围成了一条光晕。

    紫竹和尚见状,皱眉道:“这是什么?”

    不可笑道:“祖师的舍利子自然不能交托于歹人之手,这是祖师对他的考验。”

    紫竹和尚眉头紧蹙道:“如果通过不了会怎么样?’

    不可笑道:“你放新,不会通过不了的。”他指着自己的眼睛,道:“我相信我的眼睛。”

    紫竹冷哼一声,道:“可我不信!”

    不可指着许墨,笑道:“那就相信他的人品。”

    紫竹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他可以不相信不可的眼光,但却不能不信许墨的人品,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最亲密的人。

    而许墨现在怎么了?

    对于外界,他几乎毫无感知,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片浓雾的中央,终于雾散开了一些,他那双黑的灼人的眼睛,正茫然的望着前方。

    那是一片紫竹林。

    竹林总会给人一种幽静的感觉,风吹来时,大片竹叶向后倒去,就好像层叠的海浪。

    然而吸引许墨目光的却不是这片紫竹林,而是从竹林中走出的一个人,一个老人。

    穿着月白僧袍,却长着满头的白发,胡须是斑白的,脸上的皱纹就像篆刻的毕生荣耀,他看也没看许墨一眼,不紧不慢的从许墨身边走过,淡淡的道:“你来了?”

    “什么来了?”许墨丈二摸不到头脑,想要呼唤小白,却发觉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老人笑了,说道:“不用试图联系你的契约兽了,在这片空间里,只有你和我,没有其他人。”

    许墨默然半晌,缓缓道:“你是谁?”

    老人转过身,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边,缓缓说道:“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还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觉者?”许墨试探的问道。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道:“觉者?这是后来人给我的称呼吗?我倒希望你称呼我的名字悉达多。”

    许墨眼中闪过一片惊讶之色,悉达多是谁?北海禅院创始者觉者的名字,据说悉达多本是西域北疆的王子,从小静思体悟,后拜师老子,在一棵菩提树下静坐三年,终于顿悟创立北海禅院,世人后称其为觉者,意为觉醒之人的意思,也有先知之意。

    老人笑道:“恐怕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许墨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可你已经死了。”

    “我的确死了。”觉者笑道,“站在你面前的只是附着在舍利之上的一缕残魂而已。”

    许墨感觉后背骤然冷,不禁说道:“不可和尚说,我来这里是要接受考验的,不知是什么考验。”

    “考验?”觉者笑了起来,“你已经通过了。”

    “通过了?”许墨眼中尽是诧异的神情,“等等,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够明白吗?你已经通过考验了,之前的七彩神光就是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过不了,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许墨疑惑的道:“可我还是不明白。”

    觉者摇摇头,走到他身边,伸出枯槁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用再纠结了,七彩神光考验的是你的内心,当你通过考验时,就会被传递到这里。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拥有佛骨舍利的资格。”

    许墨松了口气,说道:“我以为考验会很难,没想到——”

    “没想到这么轻松,对吗?”觉者笑了起来,“你看来轻松,别人可不这样,能通过七彩神光考验的人,万中无一,说实话,你能通过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许墨笑容一收,说道:“为什么。”

    觉者笑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吗?”

    许墨的表情僵了僵,眼神凌厉的凝视着觉者,“你怎么知道?”这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就算是聂青青也不知道。

    觉者微笑道:“别紧张,我只是一缕残魂而已,根本出不了这方寸之地,又怎会泄露你的秘密呢?”

    许墨冷冷的道:“没人喜欢被人窥视秘密,而且你也没告诉你,你为什么会知道。”

    觉者笑道:“我说过,你通过了七彩神光的考验。”

    许墨道:“我不明白。”

    觉者道:“七彩神光就是我的意识,我的意识进入了你的意识海中,你在我面前毫无秘密可言,明白吗?”

    许墨心中一怒,沉声说道:“你不觉得这有些过分吗?”

    “不觉得,”觉者道,“有些人会对你做出更加过分的事情,而我只是帮你适应这些而已。”

    许墨冷笑道:“谁?心魔吗?”

    觉者没有说话,像是在咀嚼着许墨的话。半晌过后,终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他的眼睛平静的凝视着许墨的面孔,黑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无奈的神色。

    “真的,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许墨承认自己并不适合背负沉重的压力,一旦被迫承受,难免心慌,甚至打心底里恐惧。

    这种恐惧犹如潜藏在心底的毒蛇,平常并不能被感知,只有当人提起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峥嵘,好比此刻。

    他连忙摇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最后的机会?”

    觉者微微一笑,说道:“不,你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许墨沉默了下来,像是在咀嚼着觉者的话,过了好久,终于开口说道:“我不希望被迫承认一些事情。”

    觉者笑道:“但你明白,这是不是被迫,而是顺理成章。”语声稍顿,他接着说道:“你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只有你还处在迷茫之中,不敢承认这一真相,现在我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你,这是最后的机会,只有你才能把握住的机会。”

    许墨连退了几步,试图用后退这种方式来掩藏自己的慌张,但到最后却发现,掩饰的结果只能是更加明显的暴露。

    他颤抖的双手暴露了自己——

    “好吧,我承认这一点。”他低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但不是我的,你可以选择其他人,并非一定要选择我。”

    “其他人?”觉者轻笑起来,“你认为让不可来东南域是个巧合?”

    许墨挑了挑眉头,道:“难道不是吗?”

    觉者笑道:“这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巧合,看似巧合的背后,往往隐藏着真相。”

    许墨听着,没有说话。

    觉者继续说道:“真相其实很简单,它并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虚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只是被一层迷雾所掩藏。”他凝视着许墨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不可正是命中注定的考验者,而由他找到的你,就是镇压心魔的执行者,这是命中注定,不可改变的事实。”

    许墨哑然失笑,半晌,笑容忽然一收,沉声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说的一个字都不是真的,不可和尚是一个巧合,我也是一个巧合,巧合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力量。”

    说完,他转身离开,但没走出几步就停了下来,回头冷冷的道:“我要怎样才能离开。”

    觉者没有说话,只是指了指自己。

    许墨眉头紧蹙道:“必须要你同意?”

    觉者点了点头,道:“或许站在你的角度来看,这样的规矩太过霸道,但我总会留给自己一些底牌,我是这片空间的主人,如果你想出去,只能得到我的同意。”他的表情就像一个提上了裤子的流氓。

    “可你会同意吗?”

    觉者摇摇头,又点点头:“如果你依旧是这副态度,恐怕我老人家就留你下来聊天了,如果你爽快的答应,我自然会放你走。”

    许墨冷冷的盯着觉者,沉声说道:“这算是威胁吗?”

    觉者笑了,道:“你可以这样认为。”

    许墨冷哼一声:“我第一次见这么不要脸的和尚。”

    觉者笑道:“要做和尚,首先要学会不要脸。”

    看的出来,觉者对于许墨的恶毒言语,并未心生不忿,甚至甘之若饴。

    许墨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他发觉和觉者斗嘴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千年的阅历和对自己的熟悉更让他轻易找到反驳自己观点的句子,并且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这样一个和尚,绝对当的起舌生莲花这个词语。

    觉者又笑了,嘴角自然勾起一抹弧线,漂亮的,舒展的。

    “其实你大可不必为即将到来的重担而忧心,因为我从未想过你真的能镇压心魔。”

    “这是什么意思?”许墨眉头紧蹙。

    他不明白觉者这么说的原因,一会儿让他镇压心魔,一会儿又说他不会成功。他到底在想着什么?许墨想。

    觉者微微一笑,说道:“我明白你现在一定很疑惑,一定疑惑我为什么这样说。”话到这里,他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心魔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包括你?”许墨斜着眼睛看了觉者一眼,忍不住插话道。

    “包括我。”觉者回答,“心魔是一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存在,在对付我时,它的强大是你无法想像的。”

    许墨摇摇头,道:“我不明白。”

    觉者笑道:“我以前也不明白,甚至曾经因此询问过师傅,你知道师傅是怎么回答的吗?”

    许墨知道这里的师傅是老子,也是天地间第一位大道级强者,他很想知道这名强者对于心魔的看法。

    “不知道。”他说。

    觉者露出一副理所当然的笑容,说道:“师傅告诉我,心魔的力量并不是来自它自己,而是源自于它所影响的人的内心,人的实力越强大,心魔的力量也就越强大,人一旦被心魔控制,就会沦为杀人机器。”

    “所以说,”觉者凝望着许墨,“我需要你去镇压心魔。”

    许墨摇摇头,说道:“那为什么说不看好我镇压心魔?难道你留下的佛骨舍利没有用吗?”

    “当然不是无用的。”觉者道,“在我涅槃之际曾经以大推演术推演过未来,我算出了不可,算出了你,算出了围绕在你身边的所有人,甚至算出了你这次玲珑宝塔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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