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学医，真的救不了中国人吗？
“学医，真的救不了中国人吗？”
李灿语气很轻，声音很低，任由话语在活动室内飘荡，消散~
可这一声轻轻的感叹却好似平地惊雷一般冲击着在座每一个人的耳膜，让人心头一梗，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活动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只余下众人脑海里的震撼。
突然，
“我，李灿！愿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我，刘峰！愿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我，张艺！愿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
“…………”
“…………”
“我，刘佳怡！愿为医学事业奋，斗，终，生~生~生！”
音响里传出李灿自信，高昂的宣誓声，话音落下，激昂的背景音乐渐渐响起，音量逐渐加大。
伴随着背景音乐的是李灿同班同学的医学生宣誓誓言，错落响起，铿锵有力！
最后，加了音效带着回音的最后一声宣誓完毕，背景音乐的音量也加到顶点。
充满了激情与希望的背景音乐音量很大，可是却仍挡不住李灿依旧轻柔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撞到每个人的心中。
“为什么要学医？”
“为什么这么累？”
“为什么那么拼命？”
不待坐在台下的听众反应，李灿突然嘶吼的声音伴随着爆炸的重音鼓点猛然宣泄。
“就是不想当死神手里的镰刀从你面前无情地挥起之时，你能做的就只有叹气摇头。”
刘坤坐在座位上，听到李灿的话，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老师在课堂上讲解病例时，提起病人脸上的无奈，声音里透着心酸与惋惜。
偶尔是治愈，经常去帮助，总是在安慰；
病魔面前，人力，太微小了……
“为什么一到期末咖啡当水一样喝？为了那六十分？是因为我们将来一抬手一挥刀就是一条人命，一个家庭，我们不得不拼。”
听到这句话，刘坤反而心里轻笑了一下，在医科大学，到了期末，咖啡可是紧俏资源，超市基本都是缺货状态，根本买不到，自己当初可是在网上批发咖啡的，两箱四十八罐，复习一个月，不够用……
“你学医学到头疼难忍，大把头发往下掉甚至学到猝死，就是为了跟病魔赛跑，从阎王手里抢人。”
刘坤听着李灿嘶吼得有些破音的声音，心里也不甚平静。
唉，人家的工作，对象都是物体，都是死物，做不好大不了换一份重新做，损失点时间，精力，金钱而已，自己呢？
一着不慎，便是一命。
只有医生教师评德论性！
一医德，救人性命，一师德，育人品行。
“你不眠不休的背书做题看病例，就是为了不愿意看到患者家属在医院走廊伤心落泪。”
李坤想起自己曾去医院实习，一周，icu病房，单单就自己值班的时候，推走了十四个……
有因为没钱放弃治疗的；有中年夫妻为了其中一人治病散尽家财的；有年纪轻轻，一看就是还在上学就得了绝症的；有痛苦得半夜呻吟，整宿不眠，一心求死的……
医院甚至会准备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椅子，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一盒纸巾，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这个房间的作用只是用来让患者家属平复情绪。
“你一次一次往解剖管跑，忍受着福尔马林的味道，着了魔一样记着大体上的每一根血管肌肉神经，就是为了当手术灯亮起的那一刻，你能笑着出来说一切顺利，而不是我们尽力了。”
刘坤还记得他第一次进大体解剖馆，嘴里不停抱怨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太臭了，大体太难看，太吓人了，于是解剖老师第一节课问了他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一直记在了心里。
‘福尔马林难闻吗？’
‘难闻。’
‘入殓师在医院停尸房用的化妆品味道更难闻！’
‘大体难看吗？’
‘难看。’
‘你将来手术失败低着头走出手术室时的脸色更难看！’
‘记住，这些都是自愿捐献遗体的大体老师，认真对待！’
“你把救死扶伤当成人生信条，以医者仁心来要求自己，把悬壶济世四个字刻在心头。”
刘坤仿佛回到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计算机，金融，法学……自己的分数选择余地很大，可是为什么就选择了医学呢？
为了钱吗？
可那些专业收入也不低呀。
再说，学医可是公认的最累，最难。
也许是心底里一直有向往着能穿上那件白大褂吧，可是为什么学医……学着学着就没了那股子热忱了呢？
老师，学长都在教我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医生，可是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一个好医生。
也许是医患关系紧张，医闹频发使我不敢倾尽所有的同情赠与病人，或许……
是见过太多的苦难，血，慢慢冷了吧？
“你视扁鹊为人生方向，承药王之遗志，如药圣一般建祀立碑，受万世香火。”
刘坤迷茫的眼神恢复清明，心里不由做了决定。
是呀，和原来比，现在的条件已经好了太多，纵然千百年前，条件艰苦，仍有前辈负重前行，以济世悬壶换下白衣天使的称号。
更何况如今？
理想之伟大，正是因为它难以实现！
“你奋不顾身地投入到医疗这项伟大事业，为的是你的十四亿同胞，七十亿同类以后免受病痛的折磨。”
刘坤看着台上的身影，默默宣誓：
无论他人为名为利，我且自行自道，自医自人。
“你踏上这条路，就曾对自己发誓，这一辈子定以医术名垂千古，凭医德流芳百世！”
刘坤扬起脖子，把头抬起来，转动眼珠，想要把变得通红的眼眶中的热泪都憋回去，可是却看到了周围的同学，他们脸上都是激动，看向台上，目光坚毅。
气势磅礴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李灿停止了呐喊，也放下挥舞的手臂，脸上重新带上了和煦的笑容，语气仿佛如老友感慨一般说道，
“愿你穿上白大褂的时候仍然能像孩子一样笑容纯净，勿忘初心。”
可是和煦的笑容还没在李灿的脸上驻留，又换成了惆怅，嘴里吐出萧瑟的声音，游荡在活动室内，有些回声。
“讲了很多，却皆是虚言，废话！医德，医学生人文素养，医者形象之类，根本无需以演讲的形式去诠释，过于形式主义，太做作！”
李灿提高音量，用最大的声音质问道，
“那么到底，什么是医学生的人文素养？”
全场都注视着李灿，他们心里或许有答案，或许没有，但无一例外，都想听李灿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可是李灿没有急着自问自答，而是扶了下眼镜，整理了下领口，将刚才演讲过于激动而弄乱的领带打好，又检查了下西服纽扣，拉了拉下摆，双手置于身前，最后面容严肃，声音不大却很庄严地说出了水市医科大学的校训：
“甚解！敏行！明仁！济世！”
这个答案似乎满足了所有人，全场掌声雷动，有些刚入学的学生恨不得把手拍烂，就连本来对李灿演讲内容很不满意的院长刘爱国都面带笑容，手掌轻拍。
沐浴在掌声里的李灿并没有下台，而是顶着台下人疑惑的眼神走向舞台的左上角。
傅铮本来心里长舒一口气，眼看要出事的演讲反而出彩了，自己顺便也能沾点光，可结果这李灿又整什么幺蛾子？
老老实实致谢下台不就完了？
李灿站定，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眼睛看向正前方，目光上移四十五度，神色里透着神圣，接着右手按在左胸前，用肃穆的声音说出了临床学院的院训：
“弘道笃行，精诚水医！”
然后李灿双手张开，作拥抱状，喊出，“诸君~！”
然后双手猛然收回，右手置于背后，左手置于胸前，快速鞠躬，语气干净，声音洪亮：
“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