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未曾相识 > Chapter 39 如果
    乐天和江文溪打算过一个浪漫的情人节,可是甜蜜的气氛却因一通电话而彻底被破坏了。

    他们两个人深更半夜赶到k.o.,看到一个极为颓废的女人,窝在沙发里喝着闷酒。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个空杯,不知她喝了多少杯。

    曾紫乔看到乐天,只是笑了笑,说:“我真的没事,只是好久没有喝酒了,突然想喝酒而已。你放心,酒钱我一定会付的。他们也真是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非要把你喊过来,都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吗?”

    乐天瞧她这副模样,不问也知道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在她的对面坐下,然后命人将她面前的酒和酒杯全部收走。

    曾紫乔却拦住,说:“今晚让我一次喝个够可以吗?短期内,可能都不会再有机会像这样喝了……”

    乐天挑挑眉,放开手,于是示意服务生再开一瓶红酒过来,然后对曾紫乔说:“我不会问你发生什么事,但是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想说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曾紫乔笑了笑,说:“唉,认识的所有人当中,就你最知我心了。”

    她喝了一口酒,目光落在乐天身边的江文溪身上。这个温柔的女孩曾经喝醉酒后用酒瓶砸了乐天,嚷着要他赔工作,没想到这样的歪打正着,两个人竟然在一起了。

    她倒了一杯酒给江文溪,然后问她:“文溪,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你尽管说,别提什么请教了。”江文溪有些不好意思。

    曾紫乔笑道:“如果乐天背着你跟其他女人纠缠不清,你会怎样?”

    江文溪怔住了,看了看乐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乐天放下酒杯,然后看向江文溪,皱着眉头肯定地说:“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江文溪怯怯地回道:“你干吗这么凶巴巴地看着我,我又没说会怎样……小乔问的只是假设性的问题嘛……”

    “没得假设。”乐天一口否决。

    “你怎么这么霸道呀。”江文溪撇撇嘴,两个人开始争执起来。

    曾紫乔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才停下来,眼角溢出一滴眼泪。她说:“乐天,你干什么这么霸道?知道你不会,就只是个假设性的问题。”

    “你还是多喝点酒吧。”乐天将面前的红酒推给她。

    她不接,看向江文溪,坚持地问:“你会怎么样?”

    江文溪说:“以前的话,我多半是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会说,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慢慢舔伤口。现在的话,我会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如果你问了,但乐天骗你呢?”曾紫乔接着问。

    这样的问题让江文溪始料未及,她又看了乐天一眼。

    乐天挑了挑眉,说:“就算骗,也是善意的谎言。如果男人不想告诉你真相,换个角度来说,他也许不是想骗你,而是想保护你,不想你受伤害。”

    曾紫乔点点头,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猛灌了一口,看着手中的空酒杯说,“喝了这么多都喝不醉。早知道这样以前上大学的时候,就不借酒消愁了,你说我是不是那时候把酒量练出来了?”

    “既然你这样想,那为什么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还选在情人节?”乐天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根据这样的问答,多半也猜到了。他只是搞不清楚,既然小乔信任曾梓敖,也明白这样的道理,为什么还会这样拼命地借酒消愁。

    “谁规定情人节一定要两人过,不可以一个人过吗?你知道吗,一个人沉静的时候,可以想清楚很多很多的事。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相信他。无论有什么人存心挑拨,我都不会轻易相信,我相信他不会背叛爱情,不会背叛婚姻。我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就像个白痴女人一样起疑心,不会的,以前他不会为某些女人怎样,现在更不能会。这是对婚姻起码的信任。”曾紫乔坚定地说。

    “你想得这样清楚,那为什么又这么痛苦呢?”乐天又问。

    “呵呵,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太爱钻牛角尖……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会胡思乱想……”让她这样痛苦的并非是常恩纯和曾梓敖的亲吻,而是她觉得美好的事物总是经不起波折。

    她知道常恩纯昨天是故意挑拨,当时的真相究竟是怎样,她并不是很想知道,但却不得不承认常恩纯说的话不仅是事实,也正中她的死穴。这么多年的坚持,直到现在爱情才终于开花结果,这样的幸福让她觉得并不真切。若不是常恩纯的刺激,她甚至一直都不愿去考虑这样一个问题,曾梓敖究竟是因为真的爱她,还是被逼到无路可走才选择爱她?也许女人总会在风平浪静的时候钻一下牛角尖,没事找些事来做,但是要立即找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很难。如果她不装失忆,她不逼他离得远一点,根本不会有后来。这场爱情始终还是被她逼来的,他是被迫接受这场爱情的。

    她强迫自己永远都别想这些,只要往前看,两人能够幸福地在一起就好。还以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是她突然发现,他有事瞒着她,宁可让常恩纯这样一个外人知道,也要瞒着她。或许如同乐天说的,他想保护她,他不想她受到伤害,可是,这种善意的谎言并不让她觉得踏实,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并不是一个事事都值得信任,有事可以共同商量的人。

    这才是她真正的痛苦。

    “好吧,你想醉,那我就陪你。我让人准备客房。”乐天招来了服务生,交代了几句,然后陪曾紫乔喝酒。

    曾紫乔突然一本正经地跟他说:“乐天,我把你当哥哥,我这个做妹妹的想求你一件事。”

    “说。”

    她说:“不管是他,还是之之,还是桑渝,或者是任何人来找我,请你别说见过我。我想出去走走,也许出去走走,走一段时间,散散心,我心中的这个结就会解开了。”

    爱情不是勉强,也不是强求。

    她是否该让他松一口气,也给自己另一条路?若是这份爱情经得住考验,无论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这份爱都不会因为她的暂时离开而变淡。

    乐天点点头,说:“可以。要我写保证书吗?”

    曾紫乔说:“我信你。”

    乐天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她面前的杯子,说:“打算去哪儿?”

    “这是一个秘密。”

    曾紫乔就这样在乐天安排的地方住了下来,住了没多久,便开始了她的平静之旅。第一站法国,那个梦想中的薰衣草庄园。

    两年后的某日中午,曾梓敖被桑渝押着去城东某个私房菜馆吃午餐。

    这家私房菜馆开在写字楼内,若不是熟人介绍,真的很难相信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家私房菜馆。

    自从曾紫乔莫名其妙地失踪之后,曾梓敖就过着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甚至还搞到因疲劳过度饮食不正常胃出血而住院。他一度以为,这样小乔就会出现,但事实的无情将他心底的这小小希望都彻底摧毁了。

    这两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过来的,每天只要一回到那个家,脑海里,眼前,都会浮现出小乔的身影。

    她选择在两年前的一个情人节一声不吭地就这么消失了,他当时几乎是要疯了,他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错了什么。

    一觉醒来,身边空荡荡的,他以为她出去买早餐什么的,然而一直到早上九点多,都没见到她的身影。打她的手机一直关机,起初他只是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于是先去上班,待到下班的时候,依然不见她的踪影,他真的着急了,甚至报了警,但是都没结果。

    直到一周后无意中听小杨说起那晚她曾去过公司,他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才明白,原来她不是失踪,而是存心躲起来了,不想让他找到。

    他打电话给常恩纯,问常恩纯当晚是否见过小乔。常恩纯起初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听他的语气不对,直到知道曾紫乔失踪,才将那晚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常恩纯还向他坦白了一件事,那晚她趁他累得睡着的时候,偷偷亲吻了他,刚好,那个时候曾紫乔出现。

    挂了电话之后,他几乎是将电话摔成了碎片。

    其实这一切都是个误会。

    桑渝的弟弟桑博文被人绑架,绑匪就是当年害得桑渝和沈先非分别五年的罪魁祸首马春。沈先非找到两人曾经的定情信物,桑渝也知道了事实的真相,所以她下了封杀令,只要有桑氏一日在,若有人敢用马春,就是和桑氏为敌。

    马春被逼得走投无路,于是绑架了桑博文。

    虽然桑博文是桑渝同父异母的弟弟,虽然桑渝嘴上说讨厌这个小孩,但毕竟血浓于水,得知这个消息后,桑渝失去了惯有的冷静,若不是沈先非和他拦着,她甚至有可能会闹出人命。

    那几日,他不是去上海出差,而且陪桑渝和沈先非在市内到处找人救人。他们找了好几日,才在城北最大的垃圾回收站找到了桑博文。救回他的时候,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若是再晚一点,这孩子就没命了。

    只不过是三四天的时间,他却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迫不及待地回到市内,迫不及待地想回家,想看到小乔,想抱着她,亲吻她。但,为了救桑博文,他和沈先非都受了伤,身上到处一片污脏,还沾了血迹。他怕小乔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被吓坏,所以决定先回公司洗干净,然后再回家。然而他正准备去楼下的**店买衣服时,刚巧碰到路过的常恩纯。常恩纯见他那样很吃惊,出于好心,她提议帮他买外套和衬衫。他看看自己狼狈的模样,考虑到时间不多,于是让她帮忙在**店买了一套衣服,然后,又请她上公司里坐了一会儿。

    对于常恩纯的所作所为,他完全不知道,几天几夜不曾好好休息过,他当时真的是太累了,倚在椅子上睡着了都不知道,所以常恩纯的吻,他完全感觉不到。

    然而他不知道正是这样的意外,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桑渝知道小乔的失踪是因她而起后,自责不已,发动所有关系,私家侦探和道上的朋友都用了,就是决心要帮他找回小乔。

    后来查到,小乔见过的最后的人是乐天。他去找乐天,求乐天告诉他,小乔在哪儿,乐天却什么也不说。桑渝也几乎是每天都去找乐天,依然是什么结果也问不出。他以为乐天明知道小乔的下落却不告诉他,一怒之下,挥拳打向乐天,肉搏的结果是两人都挂了彩。

    两人去医院包扎伤口的时候,乐天跟他说:“我的确问过她要去哪里,但她没有说,只是说这是一个秘密。”

    他又想到了卫秦,想到了法国,想到曾在公司咖啡间听到的小乔和卫秦的对话。

    伤还没好,他就买了一张去法国的机票。在法国,他找到了卫秦,却见到了卫秦跟新交往的模特女友在大街上热吻。

    卫秦一听说小乔失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便又狠狠地给了他一拳。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然而他毫不在意。

    一个多月来的希望,到最后破灭了。他陷入了极度痛苦之中,在小乔坠河的那一晚,他也是这样的心情,如今他又一次尝到了。

    也许这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吧。当年他逃避小乔的爱意,躲到美国几年,如今换作小乔躲他,他终于也尝到了那份噬心的痛楚。

    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他都是在痛苦的思念中熬过来的。

    他发誓,只要她回来,要他怎么样都好。

    两年真的太久了,他不知道还要等多少个两年,他怕自己会撑不到那一天……

    突然眼前被一道光线刺了一下,他回过神,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看向对面,太阳光正好透过玻璃窗射过来。

    桑渝说:“这家店很特别,你看太阳经过玻璃折射,照到你背后的墙上,会显出来一道彩虹,成为这个餐厅的特殊风景,所以,这个位子很难预订到的。我看你每天都那么颓废,破财请你来尝尝这家的菜,你就别再摆这副僵尸脸了。”

    跟着一起蹭饭的袁润之也劝道:“是啊,师兄,你看你身后的彩虹,多美啊。你再看看我,当初不也和你一样惨,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现在不是很好吗?我的王子回来啦,你就想想雨后的彩虹吧。你看你都瘦得没有人形了,假如小乔哪天回来,看到你这副模样会心疼的。”

    袁润之曾经通过邮件联系过小乔,然而通过这条线索,还是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只能说,小乔存心想躲他,就一定不想让他找到。他以为他了解小乔,可是当她离开之后,他发觉,他其实并不了解她。

    他转首看向身后的墙壁,那上面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的确有种说不出的美。

    他微微弯了弯嘴角,然后说:“谢谢,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保重,等着小乔回来。”

    桑渝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这两年过得不好,她也没办法开心,毕竟都是她害的。坐一在旁的沈先非轻拍了拍她的手,叫她别自责。

    不一会儿,服务生开始上菜。

    曾梓敖切了一小块牛排入口,突然,他像是被点了穴定住了一样,只见他猛地站起身,然后拉住一旁正在上菜的服务生,有些激动地问:“请问做这道牛排的厨师是男的还是女的?”

    服务生说:“很抱歉,我刚来没有两天,还不是太清楚,我去后场帮你问一下。”

    “好,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服务生回来答复说是女的,曾梓敖更加激动了,说要见见这位厨师。他这怪异的行为弄得大家一头雾水。

    之之突然恍然大悟,于是多咬了几下牛排,然后皱着眉说:“可是我吃所有牛排都一个味啊。”

    “小乔喜欢在煎牛排的时候加入白葡萄酒,她说这样可以防止夏天的过敏症。而这种白葡萄酒一定是产自勃根第的霞多丽。”曾梓敖喃喃自语地说。

    桑渝觉得不可思议,说:“这个你也能尝出来?”

    曾梓敖说:“你别忘了我有收藏酒的习惯。”和小乔在一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推掉了所有应酬,每天都回家和她一起吃饭。他喜欢吃她做的每一道菜,尤其是这个牛排。

    他曾问过小乔最想做什么事,她想了很久然后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她一定要开一家小小的私房菜馆。

    小乔不仅是征服了他的人,他的心,还征服了他的胃,吃过她烧的饭菜后,他几乎不想再吃别人烧的。所以她离开之后,他便得了胃病。

    他在心中不断地祈祷,希望这个人就是她。

    过了一会儿,女厨师出来了。

    曾梓敖见到一位黑头发大眼睛高鼻梁的外国女人,心突然一下子又沉了下去。

    不是她……

    正当他失落的时候,卫秦突然抱着一个一岁多的宝宝出现,叫着这位外国女厨师的名字,“露娜,有没有见到乔?”

    卫秦见到曾梓敖后十分惊讶,抱着宝宝突然有种想逃的念头。

    曾梓敖面对卫秦并没有很久不见的意外之喜,他只是在意那一句“有没有见到乔”。也正是卫秦想要逃的举动,让他更加确定,卫秦口中的那个“乔”应该就是小乔。

    “卫秦!你是不是知道小乔在哪里?你是不是见过她?她在哪?她现在哪?”他一把抓住卫秦,猛力地摇晃。

    卫秦却沉着脸说:“这位客人,我不认识你。”

    两年的颓废生活,让曾梓敖的外表看上去有了很大变化,比如原来干净清爽的英俊脸庞现在泛着青青的胡楂,很是憔悴,比原来消瘦了很多。

    他还想再发问,只见卫秦怀中的漂亮宝宝突然揪着他的脸,嘴巴不停地说:“爸……爸……妈……吃……”

    卫秦完全顾不上搭理曾梓敖,立即变成一副温柔慈祥的模样,微笑着说:“宝宝乖,爸爸马上就找妈妈,很快就有吃的啦。”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所有人都顿住了。

    卫春像阵风一样,转眼间就不知道抱着宝宝到哪儿去了。

    桑渝突然转过头问袁润之,“之之,你刚才有没有留意那个宝宝,长得像不像小乔?”

    袁润之连连点头,说:“我刚想讲。”

    桑渝说:“那个叫卫秦的刚才口中所说的乔,会不会就是小乔?”

    袁润之突然叫了一声:“妈呀,那个宝宝刚才叫卫秦爸爸,难不成妈妈是小乔?!”

    她的话音刚落,便见曾梓敖的脸阴沉了下来,然后也像阵风一般,呼啸而过,转眼也消失了。

    曾梓敖从餐厅的包间找到后场,从后场又找到洗手间,他想证实自己的想法,几乎是找遍了这家餐厅的每个角落,但依然没有见到小乔的身影。

    他又一次失望了,垂头丧气地站在洗手间的门口。

    这时,一个尖锐的女人叫声响起,“啊,你变态啊,这里是女洗手间!”

    他完全没留意到自己闯进的是女洗手间,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歉地退了出来。

    没有。整个餐厅都找过了,没有。他沮丧地捶了一下面前的墙壁。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男洗手间在隔壁。”

    熟悉而久违的声音,让他猛地回过头。对方看到他的时候,同样是一脸惊讶。

    他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

    这不是小乔,还是谁。

    他激动而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隔了很久才努力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说:“你变胖了……”她现在的确是比以前更丰盈了,皮肤也更白皙了,脸色也很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前要健康许多。以前的她很清瘦,那时他甚至会担心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跑。

    没有“是吗”“好久不见”这些生疏的对白,让人意外的,她的双手突然捂住脸,不停地摸了又摸,然后十分激动地说:“什么?!什么?!”

    她推开曾梓敖,冲进洗手间,口中不停地喃喃念道:“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减肥了啊,腰也瘦了很多了啊,怎么还能看出来胖呢……”

    曾梓敖紧跟着进了洗手间,看见她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手不停地捏着脸颊上的肉,口中还喃喃自语,“要命,这肉到底要怎么减啊……”

    两年了,他第一次从心底笑了出来。

    他走过去,伸出手,从后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生怕她又突然消失。他将脸埋在她的发间,熟悉而安心的气息萦绕着,一股热流禁不住涌上他的眼眶。

    曾紫乔看着镜中的他,乱蓬着头发,那张刻在记忆里永远丰神俊朗的脸庞变得消瘦憔悴了很多,下巴泛着青青的胡楂,她知道是自己将他折磨成这样的。

    两年前,她一声不响地去了法国散心,想借着时间来冲淡内心的矛盾与挣扎,期望回国后,心结能够解开。

    她到了法国之后,并没有急着去找卫秦,而是一个人四处走走转转,直到对曾梓敖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发现心中始终放不下他,才终于决定回国。

    临走前她去看卫秦,谁知见到卫秦后,卫秦跟她说了曾梓敖来找她的事,她的情绪一激动便晕了过去,吓坏了卫秦。卫秦手忙脚乱地将她送去医院,然而当她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得知自己已经怀孕一个半月,且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必须留院观察。这喜忧参半的意外,让她方寸大乱,不知所措,哭得惊天动地,闹着要回国。

    卫秦恐吓她说再哭宝宝就哭没了,她才停止了哭闹。后来,为了保住宝宝,她决定暂时延缓回国。然而,随着怀孕周数的增长,她的情况越来越糟,不仅孕吐,还胃痛抽筋,腿肿得不能走路,甚至一度还出现了视力模糊的情况。

    她越想回国,身体的状况就越不允许。为此,她不知暗暗哭了多少回。若是没有卫秦陪伴在身边,她都不知道要如何撑过这么漫长的妊娠反应期。

    好不容易还有四周就要临盆,突然又检查出孩子的心跳很弱,必须当天做剖腹产手术。那一刻,她的精神差不多要崩溃了,情绪激动了很久,直到打了镇定剂才安静下来。

    她很后悔,不该一个人任性地跑出来散什么心。

    之之在邮件里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了,她这才知道,那天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

    “人家是孕妇综合症,你是孕妇综合症加上原本的矫情和蠢笨。我现在很庆幸你当初没有选择我。”卫秦在她进产房前是这么刺激她的。

    是啊,爱就爱,非要矫情地在乎那么多干吗?她的确是个白痴,自以为自己爱得惊天地泣鬼神,其实就是个骨子里极度自私的女人。她从小就是一个爱没事找事的人,所以现在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国外活受罪,活该。

    孩子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了。

    当她看着小不点儿大的女儿时,开心极了,那眼眉像极了她,挺挺的小鼻梁和饱满的额头则像极了曾梓敖。这是她和他爱的结晶,初为人母的喜悦让她觉得自己遭受的这一切痛苦都是值得的。

    孩子早产,身体较弱,又必须留观察,便再一次浇灭了她想要立即回国的念头。

    几番波折后,她终于回来了。她发觉自己比以前胖了一点,圆润了一点,于是打算先减肥再回去找曾梓敖,谁知这么快就见面了。

    分别了两年,他没有她想象中过得好,她亦没有淡忘对他的爱,反而是分隔的时间越久,她对他的思念越是浓烈。

    当初一时幼稚又冲动的举动,将两个人都折磨得死去活来。卫秦说她当时的决定是孕妇内分泌激素变化所致。

    一想到现在终于能看到他,摸到他,她的眼泪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你瘦啦……”

    “嗯,狠心的主人抛弃了她的宠物一走了之,能不瘦吗?”

    “你是小狗吗……”她的眼泪越落越多。

    千言万语就像堵在两人的喉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他将她的身体轻轻扳过来,唇落在她的脸上,轻柔地吻去温热的泪珠,然后慢慢吻上她的唇……

    两个人就这样忘情地热吻着,对那些进了又出的客人视若无睹,仿佛这世间只剩下彼此。

    保洁阿姨提着拖把走进洗手间,瞧见这一幕,连忙用手遮住眼,颤着声不停地说:“哎哟,作孽哦,长针眼哦……”

    保洁阿姨迅速退了出去,在门上挂上“正在维修,暂停使用”的告示牌,不一会儿,隔壁的男洗手间便人潮汹涌了。

    失踪了两年,曾紫乔突然又回来了,久违的俊朗笑容终于重新回到了曾梓敖的脸上,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从此这个世界将变得和谐了。

    曾紫乔在众人的逼问下,终于坦白了自己这两年的去向。

    原来,还是在法国。

    曾梓敖凌厉的目光全部射向卫秦,卫秦耸了耸肩表示无辜,说:“你去找她的时候,她没有来找我。”

    袁润之立即逗弄卫秦怀里的小婴儿,问:“你女儿啊?”心中则是很鄙视,这么变态的摄影师,居然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宝贝,老天真是瞎了眼。

    卫秦点头,憨笑着回答说:“漂亮不?跟她妈一样,是个美人儿。”

    桑渝眨了眨眼,故意看向曾梓敖,然后云淡风轻地说:“她妈该不会是小乔吧……”

    卫秦头都没抬,很自然地答道:“当然啊。”

    众人忽然听到哐啷一声,某人将手中的碗打碎了。

    桑渝总算可以找到机会来刺激曾梓敖了,她看着卫秦满脸佩服地说:“你小子可真行,煎熬了两年,直接熬成了个现成爸爸了。”

    啪的一声,又一个碟子摔在了地上。

    曾紫乔只是淡淡地勾着唇角,并不解释,显然,女人的虚荣心开始作祟。

    袁润之立即劝道:“曾师兄,你淡定,宝贝显然不是那个变态的,宝贝显然是……”她还没有将“你的”两个字吐出来,嘴巴已经被人捂住,她的老板兼师姐大人桑渝瞪了她一眼,叫她闭嘴。好吧,老板大人下指示了,她还能不住嘴吗?

    看戏吧……

    某人也不是白痴,当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女儿。

    桑渝和袁润之开始对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卫秦怀里的宝贝一定是他的。在看到曾紫乔表情的时候,他更加确定了,那百分之百是他的女儿,得知自己有了女儿的那一刻,他激动的心情显然是难以表达的。然而,身为人父的这份喜悦却被一个一直对自己老婆有想法的男人抢去,他怎么能甘心?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拍桌子,吼道:“两年不见,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抢不到我老婆,开始抢我女儿。那是我女儿!”

    卫秦抬头看向曾梓敖,挑衅道:“姓曾的,你瞪什么瞪?你吼什么吼?宝贝不是我亲生的又怎样?但是我是看着她出生的。她小名叫秦秦,我卫秦的秦,我就是她爸。你有一把屎一把尿地带她吗?你有一口口地喂过她奶吗?喂奶的就是娘,懂不?”

    曾紫乔无力地直翻白眼,喂奶的明明是她好吧……还有,那个小名,她在手术麻醉过了之后醒来,就听到卫秦抱着孩子在那儿叫秦秦。一开始,她以为他是在逗孩子,叫亲亲,没想到那是他给孩子取的小名……她表示这名字跟她真的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只是后来医院里所有人都知道她叫秦秦,再看着卫秦那样执著,也就算了,秦秦就秦秦吧……

    可是现在,看着曾梓敖那杀人的眼神,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她开始有点心虚……

    一场可怕的夺婴大战一触即发,所有人一时间都还没回过神来,便见两个大男人拉扯着一个小婴儿吵成一团乱。

    “姓卫的变态,快把女儿还给我!”

    “你才变态,这是我女儿!”

    “她是我女儿。”

    “你以为你提供了精子,她就是你女儿?我可是一把屎一把尿把她带到这么大。有种你让她叫你一声爸爸试试。”

    “来宝贝,叫一声爸爸。”

    “哇……”小宝贝显然谁的面子都不给,哇的一声哭出来,小嘴里直嚷着,“妈……妈……”

    曾紫乔连忙抱过孩子,瞪了两个男人一眼,真是无聊透顶,吓坏孩子了。

    她抱孩子进了休息室,孩子在她的安抚下喝饱了奶,安然地睡了。

    安顿好孩子,曾紫乔开始述说这两年来在法国发生的点点滴滴,当然大多都是围绕着孩子。

    曾梓敖一直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温柔的一举一动,温暖而激动的情绪在心中不停地翻涌。他从她的手中接过女儿,看着犹如小乔翻版的脸蛋,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和小乔的孩子。想着小乔这两年的辛苦,没有他在她的身旁,他就觉得很心疼。

    “对了,虽然秦秦的小名叫秦秦,法文名叫蒂娜,但是我还没有给她取大名,我想这个权利一定要留给她的爸爸。”她微笑地望着他。

    他先是一怔,仅隔了两秒,脱口而出,“爱乔,曾爱乔。”

    她咬着嘴唇,有些羞涩,笑着说:“好吧,土了一点,但是我喜欢。”

    他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揽着她,声音沙哑而哽咽,“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自从你离开,我才知道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我害怕你离开我。所以,以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离开我。我爱你,我会用我的生命爱你和我们的孩子。”

    她将头倚在他肩上,幸福地说:“对不起,以后就是你赶我走,我也会死皮赖脸地不走了。我也爱你,我也会用我的生命爱你和我们的孩子。”

    他低首,在她的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阳光透过玻璃窗,柔和地罩在两人的身上,折射出另一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