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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二章、章长友与丁默亚

    七月上旬的一个晚上,二哥孟曦、汪百衡陪着章长友和丁默亚,来了秦园。

    过了立秋了,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就过去了,至少晚上没那么热烘烘了,无法入睡了。

    靠海边的沪上,太阳落山后,有阵阵凉习习的海风吹过来;在宽敞的院子里,坐在竹椅上,吃着在井里冰好的沙瓤西瓜,鲜嫩的菱角、莲藕、莲蓬、香梨;看着树影中、草丛中,明灭闪烁的萤火虫,与天空中点点繁星,交相辉映;听着远处的蛙鸣虫唱、风吟叶语。让人不知不觉,就想躺在竹床上,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懒懒地躺着......

    入秋后的沪上夜晚,是舒爽、宁静、闲适的。

    吃了一阵瓜果,洗了手;芸娘就给每人上了一杯黄山毛尖。嗯,大家都是安徽人,没外人的时候,大家都是喝这个,清茶一杯,最是钟爱;不像对付、忽悠歪果仁的时候,搞许多花头,玩许多套路。

    大道至简,莫如是也。

    杨孟晗看看几位脸色红润、福气团团的来宾,知道几位这两年,日子过得都不差;有杨家幕后的支持,他们的生意,是越做越顺当,连贪官污吏找岔子、黑道会党敲竹杠这些烦心事都少;每个月牙花花地往家里赚银子,在沪上,给大家族里各支各房,买套带花园的小洋房,都不是很在意。

    杨孟晗:百衡兄,今年的春茶销得怎么样?

    汪百衡:今年的茶叶外销,嗯,清鸣,涨了有两三成吧,是吧;绿茶春尖上货就没了;红茶、铁观音、花茶、炒青、茶砖茶饼,我们稍稍压了下节奏,怕货上涌了,价格行情不好;但我们也不宰西人,合理的价格就好;幼鸣你说得对,什么事看长远;稳定的价格,稳定的质量,慢慢信誉就起来了。除掉几个小类品种,我们和金能亨一起讲故事外;大宗的走量的,走的就是又便宜又好的路数,而且我们负责到底,是我们的问题,事后我们都赔的;几大洋行都是跟我们拿货。就是有人拿便宜货,往市场里冲,外商有时也不一定敢要,怕质量出问题后,找不到人,反而不划算。

    杨孟晗:是不是这样,也不知不觉,控制了定价权呐?

    汪百衡一拍大腿:是呐,幼鸣,你说的真是!所有的外商买货前,都会来新东方洋行大厅看牌价;嗯,卖货的也这样;谁都怕吃亏嘛。

    杨孟曦:今年的生丝,行情也好;开缫丝厂,这个路子走得太对了。以前,除掉辑里湖丝,又白又细;其他地方的,都有点偏粗偏短偏黄。现在,缫丝厂缫出来的,都是这个品相,甚至有点时候还要长些、韧些,价格也高一两成。嗯,新惠康丝业的生丝,利名洋行的爱棠,几乎全包了;旗昌洋行的金能亨多少能抢到点;搞得阿礼国一次在我办公室里发火,差点把我的茶几给砸了;呵呵......

    杨孟晗:二阿哥,翁家的研究所,动手了没有?

    杨孟曦:开始了,先从蚕种开始;爱棠对这事积极得很,我们的上等蚕丝越多,他赚得越多;让法兰西丝业协会,派来了几个专家;师范学院李善兰也掺和进来了,要办个研学一体化的养蚕专业呐。嗯,江南地区,包括浙江,尤其是湖州、杭州,对这个专业,支持的热情都很高,都觉得这是积功德的事情。

    章长友:幼鸣,这件事要是办好了,将来,比茶叶这行,赚得银子,只多不少啊。

    丁默亚:要是在过几年,把织绸、提花、印染技术再引进来,我们未必不能恢复往日丝绸之国的盛况啊。

    杨孟晗没说话,心里知道,越往后面越不容易;没有足够的人才支持,一切皆是空中楼阁;如果教育跟得上,通过一两代人的努力,也许有可能。

    产业链,不是那么好建立的。

    汪百衡:这个月,我们就要开始往旧金山航线的处女航,不知幼鸣有什么考量?

    杨孟晗:你们现在掌握到哪些情况?

    汪百衡:估计来回往返一次,考虑中途停靠、维修,怎么都要三四个月。

    杨孟晗:那这样,要是搞固定班轮,哪怕半个月一个航班,至少要八艘船以上,才能倒腾得开呀?

    二哥孟曦:我们和阿礼国商量过多次,虬北船厂,邮轮、客轮也会是它的主流船型之一;头两年,只能是货轮跑一跑;顺带着把前期打前站的人,放下去;沿途设点。争取三年之后,进入移民高峰期。

    杨孟晗:虬北船厂几个干船坞?

    杨孟曦:十个船坞,其中两个维修船坞,八个造船船坞。目前,造船的周期都在一年多点。

    杨孟晗摸摸脸:还是有点少啊?

    杨孟曦:我们也没想到,生意发展得这么快,现在瓶颈就是船;包括大夏移民,几百万那边安置也没问题呀,就是运不过去。

    杨孟晗:现在,造船的材料是怎么解决的?

    杨孟曦:钢材眼下肯定是进口,木材基本上是从东北满洲来的;下一步,等金能亨的木材加工专业设备到了后,估计明年,婆罗洲大夏公司船用木材加工厂也能供货了。

    杨孟晗:蒸汽发动机现在是什么思路?

    杨孟曦:商用发动机要求没那么高,虬北船厂就有发动机分厂;利名洋行搞了个小型发动机厂,给青浦小船厂配套的。我们新东方洋行在启德港的第一个项目,就是和旗昌洋行建一个大型船厂,至少是虬北船厂的四、五倍大,全套的;钢材也用当地法国钢厂的。

    加上大夏公司与法国合资的造船厂,实际上有三家了,光造新船的干船坞就超过四十个。这样下来,三五年后,瓶颈就会突破了。看着慢,实际上已经挺快了。

    章长友和丁默亚专程过来,肯定有重要议题要谈的;但看他俩话又不多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目视下二哥,看看你们到底是几个意思?

    杨孟曦:新东方洋行除掉派丁墨村在南洋主持外,下一步的主要拓展方向,是向东向北;现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切入进去比较好?

    杨孟晗:不知章兄、丁兄,您二位自己,是个什么章程?

    章长友:我们的想法,跟百龄兄差不多,我们把手头事都交给兄弟了;现在实际上也简单,收到货也是给新东方,卖什么也是跟新东方拿,比以前事情少多了,交给兄弟也放心。我们现在想出去,实际上是帮新东方找市场,还是帮自己做生意;坐在沪上,总还是有被外国洋行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丁默亚:我们也派人了解过了,日本、朝鲜,虽然也有外国船进出;但他们的做法,跟我们广府做法如出一辙,对西人较为排斥;尤其是日本,对鸦片控制尤为严厉,比我大清强多了;贩毒吸毒,皆是重罪,所以鸦片在日本一直没有泛滥。我现在越来越理解幼鸣和润淼先生的心中担忧了,偶尔去上海县城,看到遍地鸦片,真真切切感受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了。所以我们几家相互约定,宁愿辛苦点跑远点,也做正行生意,不赚这带血的钱。百龄兄南下,我和章兄,一个向北,一个向东。

    杨孟晗想想说:具体怎么做,还要等情况进一步了解清楚,而且,我们有足够的军舰、轮船后,才好发力。现在,不如这样,你们都挂大夏国的外驻公使身份,有正式的官身;同时,巡防旅情报部也派员跟你们一起行动;你们只是平时帮着打打掩护,不参与具体的情报活动;这样,你们就有三重身份,二位,意下如何?

    章长友:如此甚好,谢谢幼鸣看重;我和默亚老弟说好了,我长几岁,就少走几步,跑日本、朝鲜、小琉球;檀香山和美洲归他。

    杨孟晗:那好,我现在兼管着大夏的外交事务,我就委托章兄、丁兄为七品外交公使,回头会有委托书和任命书给你们;美洲各国,因为语言的限制,丁兄一开始做起来,会有些吃力;我这边会逐步聘请犹太人做落地的领事,或者有些国家的公使让他们做也可以,丁兄主要坐镇檀香山,居中协调就好;具体细节的事,找外事局办事处的陆耕浓,由他负责跟你们联络。嗯,我这里强调一句,国人几千年来,心底无私、以诚待人,搞习惯了。出门在外,可不能这样;今晚涉及到情报的话题,希望你们永远烂在肚子里,跟谁都不能说,包括自己的枕边人。你们走到哪,就是外交官加商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