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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七章、江南三月好风光

    杨孟晗回到沪上的时候,已是江南烟花三月,院子里桃红梨白、莺飞草长;也是一年中最适宜,一家人出门春游的季节。可是小娇妻方五妹身体重的,又是小脚,根本走不动道了,预产期也快到了,过几天就要住进妇儿医院高级产房了。

    现在,只能在家里后花园里的花丛中,摆了几张桌椅,晒晒春日暖阳,远眺旖旎春光,聊胜与无了。

    小小女儿已经四个月大了,好像有点认人了;或许杨孟晗离家太久,小小婴儿记忆又太短;反正,杨孟晗勉强抢着抱一下,还没一小会,女儿就转着小脑袋,似乎在寻找什么,哼哼唧唧的,吱歪吱歪地,一点没耐心,那意思立马就要耍态度了,特不给自己父亲面子。

    芸娘连忙抱回去,再不让杨孟晗沾手;嗯,有了女儿,自己的位置,明显往后排了,每况愈下了。

    二嫂也抱着三宝子过来,三宝子已经会走路了,就是脚下老拌蒜,一会摔一跤,好在花园里到处是厚厚的草地,摔也摔不痛。

    二嫂对小男孩,好像不是特讲究,不是很细心;就随着孩子自己在草地上,摸打滚爬的;果果倒是非常喜欢这个小侄子,一会往他嘴里塞个小零嘴;这孩子胃口好得很,不管果果给他塞什么甜的咸的酸的辣的,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在果果眼里,估计小三宝子与她养的小宠物狗狗,没什么区别;她也不清楚该给狗狗喂什么。反正是自己吃一块,三宝子吃一块,然后狗狗也吃一块。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加一个狗狗,就把后花园闹翻天了。二宝子不跟他们玩,长大了的二宝子,不喜欢和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姑玩了,自己在假山上爬上爬下的,一会就一身汗一身泥。

    回到家里,才知道自己的大舅哥,竟然施施然地待在沪上家里,优哉游哉的,还没有去赴任。

    新官上任,谁不赶紧去风光风光;这是要闹哪样?

    杨孟晗:五妹,子箴兄怎么这么好耐心呢?

    小妻子说:大阿哥可能是有事,等你回来商量呐;反正时间来得及,四月中到任就可以了呀。杭州里沪上这么近,快马快船,都是一天就能到的,急什么?

    是呐,朝庭规制新官上任的赴任期限,都是按早年间坐轿子走陆路的时间测算的;现在,子箴兄在天津搭新东方洋行的顺风船,十天八天就到沪上了,再有一天就到杭州了,两个月的赴任期,实在是太富裕了。

    这么说来,舅舅赴任可不算姗姗来迟喔;都是一起出的京,舅舅都上任半个月了呐。

    总不能让年长许多的大舅哥,等自己太久。当天下午,杨孟晗就进了方府。没碰到方子聪,不知他去哪结伴春游去了;方六爷在这大好春光里,可是个闲不住的人。

    杨孟晗在书房里就见到大舅哥方子箴和三舅哥方子严。一年多没见到方子箴,大舅哥变化不大,比以前更沉稳了。

    方子箴笑笑地看着杨孟晗:幼鸣越发的不得了了,看来,你当初弃笔从戎是对的;如果去年赶考,考中了一甲头名状元又如何,撑死博个六品官,一般都是七品以下。现在,连舍妹都沾光了,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方子严:咱们定远另四家,沾光也不少;浚仑(方子詹)现在是正五品,浚耜(方子夔)现在是正六品;这升官也太快了,搞得我都心痒痒的,我都想不读书不参加科举了,投军博前程算了;哈哈......

    杨孟晗摸摸鼻子:我这一次升官后,朝庭又给了新的保举吿身;现在新兵刚入营,一两个月以后,要重新编伍的;估计又是一轮升官。

    方子箴:何卓人的父亲,棣珊公特意让我带话,说小三郎数载未见,想念的很,期待有机会小酌几杯。嗯,棣珊公这次也升官了,本职是詹事府詹事,正三品;他倒听进儿子的劝说了,不想出京;再熬几年,一个侍郎还是做得的。

    这何卓人,本来还是棣珊公的一块心病;没想到现在这么风生水起,连带着侄子何鼎桂何逸人都步步高升;后继有人,家族兴旺,棣珊公当然高兴。

    当父亲的能听进去儿子劝说,这本身就说明,儿子的成就与能力;他这个当父亲的,已经很认可了。

    方子箴:朝庭年前可受了好大一顿惊吓,过完年,情况刚刚好转;说发匪损兵折将,被朝庭骑兵撵得一路南逃,不日即将覆灭。可好话不经说呀,我离京前听说,长毛第二路援军又北上了,一路势如破竹,兵锋更甚;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杨孟晗:还不是文艺、吉尔杭阿作的孽;大过年的,在镇江唱空城计,变相地给太平军送大礼,献出了洋枪洋炮。长毛的二路援军,现在武器装备厉害得很;胜保、僧格林沁都不一定挡得住。

    方子箴:嗯,我听说过;这事,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宫里传出来了,四九城都传遍了;和春这下得理了,就上书大骂文艺、吉尔杭阿,说他梁园之败,败就败在他们被缴获的英吉利洋炮上,营垒一刻钟就给轰塌了,神仙也守不住。胜保、僧格林沁更是鼓噪说,文艺、吉尔杭阿死有余辜,还连累其他人要吃败仗;说这是资敌大罪,要找二位家人的麻烦;还说这两位,不能有任何死后哀荣!不拖出来鞭尸,就是皇恩浩荡了!

    好嘛,死人不会说话,成了最好的甩锅对象。

    不过,也不是毫无道理吭!

    杨孟晗:我这边最近的消息是,太平军北伐援军,半月前破山东临清州,缴获金银、战马、粮草无数。临清可是运河上的商业重镇,民间也很富庶,现在全成了长毛军之红毛大仙的恩赐了。听说,该部匪首曾立昌,正在整编人马,准备和南下的胜保部决一死战。一旦胜保兵败,僧格林沁就围不住二百里外阜城县的原长毛北伐军林凤祥、李开芳部了。

    方子箴默然轻叹一声:一旦困兽出笼,必然择人而噬了......

    嗯,南方已经烟花三月,北方倒是来了一场严严实实的倒春寒;嗯,这场倒春寒,可能把我们敬爱的咸丰大皇帝,弄得全身冰凉透心凉了,从头凉到脚了!

    现在别的都指望不上,就看胜保、僧格林沁对长生天、对萨满大神的泣血祈祷,管不管用,顶不顶事了!

    杨孟晗:子箴兄,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杭州赴任?

    方子箴笑笑:还有一个月时间呐,反正又不少一文钱薪水,着什么急呀。

    方子严与兄长交换了下眼神,说道:幼鸣,好像浙江并不安稳吧,长毛随时都有可能杀过来的吧?现在,皖南、江西,遍地长毛,离杭州不远呐;不然,那个旗大爷,宁愿要从三品的两广盐运使,也不做浙江的正三品按察使;幼鸣,说实话,这里面有讲究吧?

    杨孟晗想想:若江南大营不失,苏南、浙东,还是安稳的;但谁也不敢保证杭州就是万无一失的。太平军自皖南或江西进军,几天就能突击到杭州城下。嗯,浙江兵力好像也空虚得很,还把绿营精锐外调了,乍浦旗营副都统好像也领兵在合肥战场前线,只是不知道他手下旗人比例是多少,但肯定有旗兵抽调上阵的。杭州及周边,守卫空虚是肯定的;太平军扑进来,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是扛不住。

    方家兄弟对视一眼,露出了然的神色;就是啰,旗大爷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肯定是个坑汕!

    方子严:幼鸣,家兄这边,不去还不行;现在处于两难困局。幼鸣可有化解之法?

    杨孟晗静静地思考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二位兄台,说实话,当初我为什么毅然投笔从戎?这乱世之中,掌握军队,才是自保之道。如果没有巡防师,家父乃至杨家,可能在去年的江宁之战,就没于王事了;即使侥幸躲过江宁之战,又岂有可能,再躲过之后的镇江之战?两江三省,这一年多,有多少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要么人头落地,要么问责下狱、官帽子落地。除掉家父,因为背后有巡防师,才勉强保住乌纱帽;在前线的,无论文武,那一个不是战战兢兢的。所以,我就怀疑,新任巡抚何桂清何丛山,就是背后有人在坑他;嗯,他可能多少也知道一些,赖在苏州,死活不往西边上江多走一步。呵呵......

    方子箴:现在是战时,总督、巡抚都要上前线的;即使不用顶在第一线,但至少要驻在常州、镇江一线;否则,别人会闲话的,总督也不会答应呐;猫在后面一动不动,拖得太久了的话,皇帝都会下旨斥责。

    杨孟晗:何大人去年在当江苏学政时,陆立夫大人与家父等人在江宁与长毛拼命的时候,他不是上书万岁,大骂前线各省督抚贪生怕死、软弱无能吗?还因此获得赏识,升官发财做了礼部左侍郎。连吉尔杭阿都敢顶在镇江,他怎么就有胆安心地待在苏州呐?

    方子箴笑笑:这个何大人,我多少知道点;人品说差吧,倒也谈不上。怎么说呐,一直是个清贵官儿,他并不知道下面的难处,还挺迂执的;并不从别人的角度想想别人的难处;有点一味地唱高调,讲心性;喜欢整天把岳飞岳武穆的那句话,挂在嘴边,说什么,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不患天下不太平......

    杨孟晗点点头:实际上,碰到这样的同僚,有的时候挺麻烦的;就会唱高调的人,是不打算跟你讲理的;碰到事情,好难搞的;看来,家父后面还是有得头疼,情况没有改观多少。刚没一个吉尔杭阿,又来一个更难搞的何丛山......

    方子箴拿纸扇点点杨孟晗:幼鸣,你这个想法不对头的。一入官场,每天都是如履薄冰;没有那个人会真的好搞的,好搞的人,在官场也生存不下去。嗯,何大人也算是个有些古板的老夫子,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海路上任的;要是他看到沪上这般情景,说不定会上书朝庭,大肆抨击。嗯,一来,他理念如此;二来,他就是靠挑别人的错,然后大言卖好,讨皇上欢心好升官的;貌似像个直臣,实际上鬼心眼好多呐。嗯,也不奇怪,在官场,都是老油子,就没缺心眼的,缺的只是运气和机缘。哈......

    杨孟晗摸摸鼻子,看来自己想当然了;是呐,官帽子人人都想要,凭什么戴你头上;从你戴上官帽子那天起,不但有贼惦记,还有官惦记......

    方子严:幼鸣,我和家兄商量过,到杭州赴任后,想办法下去办团练、巡查地方什么的,反正找各种借口,不一味在杭州待着,保证自己能够随时抽身。幼鸣,你说说,这个思路妥否?

    杨孟晗一笑,有杨家在前面这么干了,方家不有样学样、打小抄才怪呐!

    杨孟晗:这个思路,应该是比较好的。

    方子箴:幼鸣,为兄现在也知道,领兵打仗不是儿戏,文人领兵很多时候要闹笑话的;所以,这个玩笑又开不得,真要死人的。以前没接触西学,还可以妄自尊大;现在明白了,军事学是个很复杂的学问,甚至就一个海军军事学就复杂的要命;西方人还有一个理论,每一项新武器的发明,都会带动一场军事大变革;外行人,跟都跟不上。为兄这辈子也不可能把军事学搞明白了;所以,为兄的意思很明确,我和子严只是挂名混功劳;嗯,也是顺手给子严捞个职务,他也不小了;子聪暂时不管他,他还心性不定,以后再说。嗯,这支军队从组建到作战,我都不会操心,也操不了心;只是打仗的时候,我和子严跟在后面瞎晃、混功劳而已。嗯,练兵费用,我到时能募集多少算多少;不够,你先垫着,以后再想办法......

    杨孟晗:要是这样,部队前期以一团或一旅为佳,地点以湖州或嘉兴为宜。

    方子箴:行,幼鸣,就这么说好了,等我上任后,和抚台大人掰扯清楚了,就开始动手;嗯,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切有劳幼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