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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六十七章、将进酒

    没想到,大阿哥他们最远,反而回来得还早些;也就比自己晚了十来天,腊月十八就到沪上了。

    嗯,太晚了也不行,孟林的婚事,动手太晚了可不行,年前总要准备得七七八八的,才可以安神;还有好几个传统程序,要很讲究地,轰轰烈烈走过场呐。

    今年过年,南洋还是周叔看家;南面爪哇岛,依然还是乱成一锅粥;看来,没个几年,是平息不了的;连苏门答腊岛,也只是表面安稳,下面也是暗流涌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开锅了。

    这样,大夏国反而暂时没有什么外部威胁;内部天方土人,经过下半年一轮动乱,也少了很多;剩下的也夹着尾巴,不敢炸刺了。

    大夏人现在移民后的日子,过得很放松;农业收成也好,小农场主们,已经不仅仅是鼓腹而歌了;工商业更是蓬勃发展,赚得盆满钵满;大夏人都有心情好好过个年了。

    因为现在两地交通方便了很多,虽然船票不便宜,但富裕起来的大夏人,好些人都不在乎这几个钱;于是乎,许多人都纷纷,大包小包的,扶老携幼,回老家探亲祭祖过大年了。

    嗯,好几年都没回来过呐,发点小财了,该回来一趟了;也好在乡亲们跟前显摆显摆,富贵不返乡,如锦衣夜行嘛。

    大阿哥和固亭先生心情一好,一松口,南洋文武官员,能回来的,都呼啦啦回来了。总督府秘书处特意包了两艘豪华游轮,专门接送回来探亲的公务人员;这两年收入见涨,大阿哥和固亭先生,也不像原来那么扣扣索索的了,大方好多。

    今年东扩顺利成功,大夏国上上下下,大家心情都不错;自豪喜悦的心情,洋溢在每一个人走下游轮的大夏人脸上。

    常孝候喜盈盈地扶着像已有身孕的小妻子下船,娘家亲兄弟,几个九房的陈家人,早早就在码头候着了;嗯,常伯还要晚几天,才能跟老父亲一船回来。

    当孟德二哥深情款款、小心翼翼地搀着小腹微微隆起的、也胖了不少的乔伊丝.格林,从舷梯上走下来的时候;杨孟晗都给惊到了,莫想到,几兄弟中,最不爱读书、看着最没文化,多少有些大老粗的德二哥,反倒最先开洋荤了,放卫星了;看来这混血孩子,肯定比二毛的,还要快当了。

    莫想到啊,几个大排行兄弟中,心最野的,竟然是他!

    多亏方子聪不在,否则,此情此景,一旦落入自诩风流倜傥、才情过人的方浚溢方子聪方六爷眼里,会让他情何以堪,岂不是年都过不好了汕!

    嗯,就是不知道,德二哥进屋后,家里德二嫂,会不会打翻醋坛子;嗯,家宅不宁,也许闹到老父亲跟前,都有可能。

    呵呵,你德二哥胆大不怕死,敢为天下先,可不要连累其他人,给你操碎了心啰;你都老大不小了,该懂事了喔......

    老父亲是腊月二十一才到沪上;小翁大人也跟着一船回来了,嗯,他的家眷也将跟着他老父亲一起返沪,以后就会跟到任上;之前,在江南大营军营,是不许带家眷的;今年翁家也是好多年来,大家族第一次在沪上聚齐过年;翁家今年大宅门里,也是很热闹的。

    陈子恒还真厚着脸皮跟回来了,在码头,也不和与大阿哥、二阿哥一起接船的杨孟晗照面,贼溜溜地,噌的一下,钻进一辆接船的陈家马车,丢下还在码头寒暄的众人,自己先撩杆子了。

    新东方洋行北上专程去接翁老大人和棣珊公的游轮,嗯,顺道也捎回几位在大沽口做生意的徽商头面人物;一路兼程,紧赶慢赶,腊月二十二上午,才靠上虬江码头。

    中午,自然是在杨府中厅,举行规模不大、却档次很高的接风宴;嗯,因为是涉及到大夏国的几位,不好按纯粹的官场规矩来,况且这几家在一起,都是世交;最后,只能按辈分序齿来排座位了。

    瑞臻公辈分最大、年龄最长,坐主席中间;翁中堂翁老大人与老父亲,分坐两边;嗯,连堂堂的大夏国总督,算起来可能都是超一品的大阿哥孟昭,也只能和杨孟晗一起,敬陪末座,位次还在固亭公之后。

    二阿哥孟曦,还挤不上主席呐,只在次席负责招呼一帮各家同辈;方子詹、袁翔甫、何卓人,以及堂堂海军司令凌幼樵,包括翁同爵、翁同龢、翁同鼎、方子严、方子聪,都只能在那个桌上混饭吃。

    嗯,大舅哥方子箴算是方家代表,年龄也稍长,肯定要坐上主席的;陈子恒没敢来,缩进家里不露头了;嗯,这个眼色,他还是有的。

    在这个酒席上,即使没有外人,很多敏感的话题,也不好口无遮拦地敞开直说的;所以,儒生官员,一代一代,慢慢养成说话绕圈的习惯,这也与官场酒文化有关。

    嗯,能听懂的自然会懂;听不懂的,你也最好别在这个圈子里混了;什么都实话实说,早晚会让人抓住话把儿栽跟头,还牵扯别人吃挂落。

    再怎么酒酣耳热,谁说话也得有把门的;只能是云山雾罩的,什么都说了,什么都没说。

    众人虽然相熟,但都是好多年没碰面了;翁老大人和棣珊公,杨孟晗实际上,还是第一次见面。

    翁老大人也已经年过花甲,比瑞臻公恐怕也小不了几岁;不过精气神不错,胖乎乎的,白白净净的,看着显年轻;慈眉善目的,说话慢声细语的,笑眯眯的;很有亲和力,很有长者风范、学者风度。

    棣珊公应该和老父亲年龄相仿佛,有些偏瘦,中等个儿,眉宇间能看出来,平时的神情,应该是比较方正严肃的;不过,照着杨孟晗,一口一个小三郎,倒是特别亲近;看自家儿子的眼光,比润森舅舅看小昊,还要热切几分、钟爱几分;嗯,儿子都是自己的好啊,谁不是涅!

    酒过三巡后,翁老大人首先端起酒杯,先敬坐在上首的瑞臻公。

    翁心存:瑞臻公,多年未见,嗯,一晃十余载矣;然瑞臻公却越发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而今更是文名天下知,连越南、朝鲜、东瀛,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呵呵,现而今,连四九城里,只要自诩为读书人的,没读过瑞臻公几篇大作的,在外面应酬,都不敢开口说话。甚至私下都有人说,连瑞臻公这样硕果仅存的一代名仕,朝庭都容不下,不好好安置安置;嗯,朝庭还是格局小了点啊!

    翁老大人这话,说得瑞臻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嗯,以瑞臻公现在的心境,根本不在乎朝庭给不给他一个什么位置;即使给了,十有八九也不会去;现在的日子,自在着呐,到这个年龄,很多事就想得很通达了,对朝中那些狗苟蝇营的事,也没什么兴趣;烦心事听多了,还折寿呐,划不来的。

    但是,被迫辞官,总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个跟头;是他心头,永远的一根刺;是排解不开、也绕不过去的心头结;以前在老家,每每伤风悲秋的,也是这种情绪,老压在心头,多少有些堵得慌。

    现在朝野有此热议,有了公论,自然老怀大慰;这个千千结,可以一笑了之了。

    瑞臻公哈哈一乐,端起酒杯,与翁老大人碰杯后,一饮而尽;唔,真是一杯解千愁了。

    杨孟晗在边上看着,觉得瑞臻公放下心结后,好像进入了一个新境界;嗯,也说不好是什么样的一种境界;嗯,就是不为做官求学问,也不为求名做学问;而是,跟着自己的本心,随心而欲,为学问而学问了。

    一如佛家顿悟,得大自在了!

    是的呐,中国人也不笨,一旦脱出儒家的条条框框的桎梏,进入自由王国;凭什么西人能悟出来的,东方人会悟不出来呢?

    感觉到凌老太公,眼睛越喝越明亮!

    也许,瑞臻公真的进入了一个新境界,真的成了一代理论大家,成了东方新伦理哲学的一代宗师了。

    等杨孟晗上前敬酒时,瑞臻公一句话,让杨孟晗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瑞臻公端着酒杯,意味深长,颇有感慨地说:小三郎,为师,真要感谢你了......

    席后,喝了不少酒的瑞臻公,竟然毫无醉意;嗯,也不像往日一般,代表凌家,跟着众人,参与之后几家话事人,去书房商谈一些事情。

    而是,很潇洒地摆摆手,兀自回去了;口中说道,自己手痒,要回去写几个字,聊抒胸臆一番。

    可能,瑞臻公真把这些俗事,放下了......

    杨孟晗也想闪人,却被舅舅逮住了,不让走;于是乎,只好陪着翁老大人、棣珊公,还有固亭公、润淼从舅、小翁大人、大舅哥方子箴、大阿哥,一起进了中跨院书房。

    大阿哥这边也是三道茶待客,但是,却没有女眷出来冲茶的规矩;因为有要事要谈,下人也不能进来;杨孟晗多喝了几杯,脑子有点晕;只好让酒量好很多的二阿哥,临时充当茶博士了。

    喝了一会茶后,老父亲先把江西广信府的战事及可能的后续发展,给翁中堂、棣珊公通了一下气。

    翁中堂听着非常意外:安卿大人,朝中一点消息都没有啊?

    老父亲:我们也是从贩山货的商人口中得知的,也得到了多人佐证,大致不差。江西巡抚陈启迈陈子皋,现在困守孤城南昌府;外面的事,能有多少传到他耳中,真的是不得而知呐。他浑然不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翁中堂:广信府尚未失守吧?

    老父亲:太平军已经围困月余,没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传来;嗯,如果一两个月之后,没有新的坏消息传来,反而是好消息;太平军只要是久攻不下,就会自动解围而去;那样的话,倒是有惊无险,虚惊一场了。

    翁中堂翁老大人,瞅了一眼在末席边听边打盹的杨孟晗,有些玩味地问道:小三郎,你是真正的行伍之人,你说说看吧。

    呵呵,想偷懒开个思想小差,还不让了还。

    杨孟晗摸了摸脸:广信府城小力弱,守兵绿营一千五百人,练勇三千五百人不到,总共不会超过五千。进攻的太平军,对外号称二十万,实打实上阵能打的,至少也有五、六万人;冬季水浅地干,利于掘地攻城。

    棣珊公:长毛好像最善于,挖地道炸城墙,是吧?

    润森舅舅:如果是实打实强攻夺城的,长毛都是这招;所以,年前年后,反而容易让长毛得手拿下大城。

    翁中堂:如是说来,必须熬到明年三月份,江南春雨一起,才能堪堪松口气,是吧?

    杨孟晗:中堂大人,说实话,小子认为,这个恐怕很难。

    翁中堂转头看了看方浚颐方子箴:子箴,听说何丛山还在浙江裁减团练,是吧?

    方子箴一乐:嗯,就是看着我家那一旅之师,不是很顺眼而已。

    翁中堂轻叹一口气:各人自扫门前雪,勿管他人瓦上霜;朝庭体制、规矩如此,帮人乱伸手,反落不是;尤其浙江当家人,还是摸不透其脾气秉性的何丛山;唉......

    老父亲:我连上奏报警都不方便,消息毕竟是道听途说的;只是去公函往江西询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回音。嗯,江西自长毛攻占江宁后,只和四九城直通消息的;之前,我也插不上手,现在,才慢慢有些联系;但他们主要的,还是听上面的直接命令;跟某家这边,只是偶尔通通气而已。

    老父亲的意思很明确。两边出问题,都不关他的事。我大清官员,甩锅的套路,都深得很,手法很熟练;宦海沉浮几十年的老父亲,功夫自然也不差。

    这一番话,就是给大舅哥将来问鼎浙江,几家相互通个气而已;在朝庭诏命没送达之前,你嘴炮何丛山,就自求多福吧。

    翁中堂:某家这一次回来,顺带着还有一个小差事;嗯,两江要是不援手,和春的济南大营,早晚会出大事情的。

    杨孟晗:和春打仗的手艺,远逊于他从来就不服、一向看不上的向军门向老大人;甚至跟胜保、僧格林沁相比,都要差不少;脾气还臭,对士兵也不爱惜。就是两江一如对向军门那般,倾力帮他;他也未必能取得很好的战果。

    翁中堂一笑:向军门隐退后,朝中皆道再无比和春更知兵者;嗯,原来向军门手下,有几个汉将还是可以的;邓绍良、张国梁皆是当世名将,就是现在在和春手下听用的福建陆军提督秦定三,也有统军之才。这三位皆比那谁,嗯,这个就不好深说了,汉将嘛。嗯,安卿大人,山东之事,你是什么章程?

    老父亲:帮还是要帮的,捏着鼻子也要帮一点;不然,和春兵败,北面就要吃紧,到时候还要调兵堵缺口;那样的话,两江就更无力收回江西了。嗯,中堂大人,这江西一日不靖,某家一日睡不好觉啊!

    翁中堂:当然,粮饷也不要两江一家全出,那样也没道理;嗯,向大人之江南大营原来的营头,归你们按原标准直供。现在在济南大营的有一万五千人吧;嗯,这个必须答应,不然朝庭就会逼着向军门重出江湖,当时候,你们两江照样一个大子也省不了;呵呵。

    这朝庭无耻起来,真够无耻的;拿向家、杨家两家的交情,作起伐来了。

    翁中堂:嗯,安卿大人,两江最好在济南,派一个专门办理粮台的佐官,经管这事;也好两头接洽。嗯,还有就是,其他营头的军需供应,朝庭会让各省出钱助饷;东西还是你们粮台给统一采买。嗯,你们给个平价吧;最好就是我家药房之前在沪上采买时,差不多的价格......

    呃嗯?这什么话说的?

    这些东西,在朝庭眼里,可是来路不正啰?杨家为此还惹了一身骚呐!

    现在,朝庭反过来还私下逼着杨家这么干;嗯,还不给一个名正言顺的说法;这以后,掰扯起来,说不清楚呐!

    呵呵,朝中诸公,急眼起来,逼良为娼的事,都干得出来呀!

    嗯!光知道让下面人守规矩,自己咋就遮莫没底线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