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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二十八章、同舟与归

    杨孟晗从厦门磨磨蹭蹭地回来时,已是十一月初了,一年时光,秋叶落尽,已入冬月了。嗯,当然,南边海滨的宁波,气候温和,倒没什么感觉,不算很冷。

    在宁波盘桓几日,又和方子箴、方子严,谈过几次心;该沟通的事,都相互交流、协商好了。自从上次费莫.文庆上书后,朝中虽有议论,但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过来。何卓人这一阵子,也一直跟着自己,在前线,精力主要在放在战事上;朝中的信息,关注的也不是很多。

    等防线布置的差不多,杨孟晗就准备,这几天就回上海了;实际上,除掉战役一开始,在杭州和西线,四面包围,抓了一些俘虏。后面,就是满山撵兔子了,浙江省的地盘是都收回来了,俘虏反而就没几个了。即使有抓到的俘虏,都是落单了的外地长毛,被练勇乡民们捉了,送过来换赏钱的;主力部队,一路反而没抓到几个,也是武装行军而已。

    利名洋行那边,爱棠可是积极了;一是忙着在宁波、台北开埠,风风火火地建领事馆;第二个事情,就是把卫国军移交过来的俘虏,赶紧统统运往多凡堡去。爱棠这一段时间,在上海、宁波、台北三地,来来回回地折腾;虽然忙得脚打后脑勺的,但是痛并快乐着。

    今年他很好彩,正式当总领事后,方方面面都顺风顺水的;今年更是生意、移民两不误,两手都抓得紧,两手都很硬!

    嗯,由于利名洋行和多凡堡开发公司,以及瓦卢瓦家族的四处宣传;现在,来到东方的法国人,可增加不少,一批一批的、一波一波的、一船一船地过来。而且,不再是那些就知道拿着圣经,到处瞎忽悠,把国人往坑里带、当迷途羔羊的传教士;而是些,确实有些用处的各科学者;或者是,带来各种产品、技术和商业理念来寻找商机的生意人。

    嗯,伟大的拿破仑三世陛下,现在,也认识到,东方的中国与大夏,是法兰西最有价值的市场。老布尔布隆、老敏体尼、爱棠,也是简在帝心的;嗯,这样下去,爱棠的爵位与勋章,已经在路上了。

    由于法国人和与犹太人的共同努力,法国也成了东方商品,在欧洲大陆的集散中心之一;而不像以前,都是英国人给垄断了。这几年,法国工业品,在东方,尤其是大夏,已经有了不错的销路;这更让拿破仑三世陛下很开心。

    尤其是老敏体尼家族和东方杨氏家族牢固不破的友谊,让他看到了,在东方发展一个准盟友,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约翰牛牛,在全球称王称霸的可能。

    在加布里埃尔.敏体尼的牵线搭桥下,很多法国学者来到大夏工作;启德大学、昭阳国立大学、坤甸大学等等大夏国排名靠前的知名大学中,现在,甚至法国籍的学者,已经多过犹太人;嗯,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是相互交叉的,他们既是法国人,也是犹太人。嗯,有真才实学的犹太人,最喜欢呆在大夏。大夏国的学术开放,学术环境宽松,以及宗教的兼容,已经在整个欧美西方,很有名气。

    当然,在上海的丁心斋老先生,也不甘落后;他的理工大学,这一年多,可请了不少外国学者;也成立了一系列的实验室。嗯,这个时代,中国的大学,从一开始,就走的产学研一体化的路子;虽然,学校的学员,还不是很多,学员也参差不齐。

    科举仍然是这个时代,我大清读书人的主流;但是,不要紧,也不用太担心,科举独木桥,何其难也;很多人读得半半拉拉之后,不上不下的,为寻找出路,就开始尝试着,学习西方科学了。

    尤其是方子詹的后勤系统,下属单位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庞杂;有官帽子的岗位,自然而然,也就越来越多。可是,他那边现在,原则上只要学新学的;即使特有面子、特有门路,拗不过去,只好收了的,也是要先送到大学,进行专业培训的;饭碗加官帽子,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学习西方科学。

    在浙西南和八闽沿海,布置好防线后;方子箴的心情,也放松不少;嗯,军事上一旦有事,理论上是要先打他的板子的,他是第一责任人的。巧妇难做无米之炊,这朝庭的兵马,就这么一点点,上阵能用的;指着他们,又如何能把长毛,消灭干净。

    可是,杨家好心编练的卫国军,本是利国利民,保家卫国之举;可才刚刚有点模样,能在战场上,顶上点事了;他们却又当仇人似的,给盯上了、给恨上了。

    又想把长毛干掉,又不想让汉人的武力,有机会壮大;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四九城那帮夯货,想得倒挺美呐!

    去年,杨孟晗大功,就未见封赏;今年,看着,又不见动静。嗯,也不是真没有,有还是有的;可是,有的动静,全是贼惦记上杨孟晗,想怎么逮个能勉强上台面的理由,把他给祸祸了汕。

    曾经的江宁青年才俊,成了四九城老少爷们心头的,好大一块心病了;上海与大夏的事,也成了一个颇有些禁忌的话题,谁都不能说;大家都把眼闭上,谁都看不见。就是“通五经、贯六艺”、“师夷长技以制夷”等等类似的话题,即使说出来,也就是汉族读书人之间沟通了;旗大爷听到这些话,就像见了鬼似的,立马打住不说,练起闭口禅了。

    这种情况,要是搁以前,有一段时间这么冷处理,也许,舆情就能够转换过来了。

    可是,现在不同了,有了报纸,各处的消息,可就不是旗大爷们,能控制得了的了。从山东救灾到浙江之战,从中原对峙到荆门风云;朝庭的邸报,消息还没有人家申报来得快;更别说人家,对海外风土人情的各种介绍了。

    旗人其实也看报纸,只是看完不说;别人说了,他也听不见。当然,江陵旗营被破,全军覆没的消息;在得到证实以后,旗人也是两眼发黑,后背发凉。

    更是后来,从宫中传出消息来;说那位,在消息证实确切后,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去老远,当场就晕了;这常年心头郁结,加上又急火攻心的;嗯,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御医都废了好几拨了。

    方子严把宁波海关、台北海关的架子,搭起来以后,聘请了外国专家,任命了管理人员后;他自己倒是暂时放手了,竟然跟着杨孟晗,也一船回上海,与舟同归了。嗯,科举考试,他还是要准备几个月的;过完新年,他就要和子聪一起北上,参加明年的春闱。其实,就他来说,已是五品官,参不参加科举,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跟历史上的方子严相反,他反而要坚持一定要参加一下科举;他说,就是找机会试一下自己的成色。

    在回沪上的路上,一起坐船,方子严也就逮着个时间,好好跟杨孟晗聊聊天;也顺口把这一段时间来,他自己听到的,从北边传过来的各种风言风语,说给杨孟晗听听。

    方子严:幼鸣,向来赏无可赏,都是一个不好的开始;卫国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已经不是江湖神话传说了;哼哼,幼鸣,也许,将来,他们的动作会更粗鲁,吃相会更难看的。

    杨孟晗笑笑:费莫.文庆的折子,其实,也代表了大多数旗人,一个共同的态度;不过,他们忘了关键的一点,凭什么让杨家自毁长城呢?难道就凭旗大爷们在四九城茶楼饭市里,说几句风凉话?就凭着犬儒和包衣们,拿儒家所谓的“忠孝大义”来,时不时地吼两嗓子?

    方子严:幼鸣,要是朝庭再任命几个各省的提督,各管一摊;使之互相画地为牢,互不统属,相互扯皮;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杨孟晗轻轻一笑:无所谓怎么办,绿营都撤减了,提督也是个空筒子;各省也没有练新军的银子,谁来了都没辙。朝廷也拿不出银子,来办大事;哼哼,江宁旗营,到现在还没补足呐;唔,还不是缺银子闹的。呵呵,除非他们把这些旗大爷,编练成新军;但他们要肯让这些样子货旗大爷,上阵跟长毛拼命才行啊;否则,练出来不用,不还是样子货。

    方子严:朝廷最好别这么干,他们一练八旗新兵,上战场,很多时候,就是给长毛送装备、送人头;反而搞到后来,让我们的仗,以后还不好打了;嗯,曾立昌部,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杨孟晗:嗯,再者说了,要是他们不当缩头乌龟了,肯上阵拼命;对所有的中国人来说,都是好事;谁特么的,又会好心地拦着这事呢?嗯,不管是练了不用,还是练了后上前线做“运输大队长”,都是白糟蹋银子;况且,我大清,缺的就是银子;且让他糟蹋去呗,不作不死,早作早死早清净。

    方子严:幼鸣,你这也是有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是吧。当年,旗人就是趁着老朱家,被流寇和狂儒们,折腾的欲哭无泪的时候;在带路党的帮手之下,用血腥蛮力,夺了汉人花花江山。呵呵,现在长白山人武力不再,却想得挺美挺好;想用儒家的伦理,让犬儒和包衣奴才一起跟着大声忽悠,以期来反手捆住汉人的手脚。呵呵,幼鸣,这个逻辑,有点拧吭?

    杨孟晗:所谓的儒家大义,本身坑就不少;而且,即使俺们要讲儒家伦理,可这些长白山人,也不在讲道理的范围之内呀?我倒要想找机会问问,自那个什么“七大恨”之后,他们干的那些事,总要准备准备,给个说法吧。光知道骑着马拎着刀子,出来奸淫掳掠,打砸抢烧;要知道,任何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后果负责;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总不能一句话,说那个时候你们还是野蛮人,还没来得及开化,还不懂事,就一笑而过了吧?

    方子严:旗人占据四九城后,舍不得走了;当政这两百多年,很多歪理,说多了,不少人都被带沟里去了;现在,还当成堂而皇之的理由来说了。嗯,幼鸣,你之前跟我说过,汉语发音这个话题,我就留心了。旗人入关,毁了中华衣冠,让五千年的华美汉服,失去传承;这个大家都知道。可是,也让我们的正宗汉语里,塞进来许多关外胡音;汉语发音的事,以前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我相信,更多的人,根本就没听说过,是吧。更可悲的是,很多汉人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可他们也跟着旗人,二兮兮地,一起讥笑,基本上保留自周朝以来、汉唐以降的中国官话“周雅言(大雅)”的广府话为鸟语;拿着这个“胡说八道”的口音,来当尺子;特么的,所有汉区说母语的汉人,讲话还不标准了。嗯,讲起来,这是华夏大地最奇葩的一件糟心事。

    杨孟晗摸摸鼻子,说啥呢?心中苦楚,而今向谁诉说?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听得懂呐?

    无语地摇摇头,中原两度腥膻,长夜漫漫;几多悲伤,细思量,惟有泪千行!

    方子严:在我大清,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嗯,幼鸣,你说,这关飞关云长,在三国里,确实是个人物;但也就是个人物吧,也没那么不得了吧;嗯,论武力值,也不比吕布厉害。要论战略眼光,诸葛瑾上门提亲,他仁兄竟然回了一句“虎女焉能嫁犬子”。吴蜀翻脸,关云长有着不小的过错吧;作为一方统帅,心胸、气量、才华,多少有点辜负刘备所托吧;连吴抗魏,这是国策,岂能让位于小小的意气之争。

    杨孟晗点点头,心里默默想着;这西蜀后来局于西南一隅,与关羽在和东吴关系,搞得很糟糕的情况下,不和成都方面讲清楚;还无知无畏、胆大不怕死地贸然领军北伐;最后让人白衣渡江,腹背受敌,导致全军覆没。蜀国灭亡得最早,也与关羽守荆州的重大失误,有很大关系。他宁死不屈是不错,值得钦佩;可是,一方统帅,宁死不屈有个毛用;这跟“假大空”的儒生,碰到事,就一死报君王,不是一个套路嘛。让你关键时候,需要你顶上用的时候;你却耍流氓地,来个一死了之,比平时虚头巴脑地讲情怀,还要虚头巴脑几分;这这这,说你啥好唻。

    杨孟晗:关云长这人,有点说不清楚;大事犯糊涂,小事到记得很清楚。曹操想笼络他,送了件绿袍子,他倒记心头了;还从此以后,永生永世,就穿这件行头了。可怜刘备拿他当一辈子生死兄弟,这辈子请他喝过多少顿酒,他都不怎么放心上;曹操这么点小恩小惠,他倒记得死死的了。嗯,人家徐庶进曹营,还一言不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可这关云长,有点讲不清头、拎不清啊?

    方子严大乐:对头了,正因为关云长,有这么点讲不清头;把小恩小惠与国家大义,分不清楚,还经常犯迷糊。所以,旗人入关后,把关云长刻意地抬上神坛,封成“关公大帝”了汕!

    是的,这又是一种很强烈的心理与行为暗示,忽悠大家都像关云长一样,大事小事讲不清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嗯,然后呐,旗人只要扔出几块狗骨头,尔等就当一辈子包衣奴才吧!还有那个什么漕帮青帮,要记住忠义,永生永世,好生地当好,我大清的狗腿子汕!

    这么说来,这些长白山人,智商真不低吭;还知道给汉人挖坑咧!还知道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涅!

    看来,这些年,这些人真没闲着,在敲骨吸髓地吸着中华民族的民脂民膏的同时,脑子真还在,天天琢磨事嘛!

    方子严:旗人入关之后,除掉把关云长送上神坛之外;还把汉人另外一件小东西,也捧上了神坛。

    杨孟晗瞧这三舅哥直乐,啥呀,说呗,还卖上关子了。

    方子严:饺子汕,旗人皆言,好吃不过饺子!哈哈,这跟关云长的说道,是不是有相通之处?

    杨孟晗一乐:按理说呐,饺子只是中华食品中的一种而已;是蛮好吃的,但没夸张到那个地步呀;他确实也不比包子、馅饼、混沌、油条等等,好出很多的呀,其实味道差不太多吧;嗯,档次也差不多。其实,南方人,可能是因为点心的花样比较多,往往小孩子还不太爱吃水煮的饺子,要油煎成锅贴,才比较受欢迎。嗯,我除掉每年接年时,大年三十子时,才吃水煮的;其他时间,即使偶尔吃饺子,也一定是生煎的锅贴饺子,焦焦的、香香的。

    方子严:还有,中国不同的节日,都有不同的相匹配的食品,是吧?这饺子,也就是接年交时的时候,才是必上的;其他时间,就看个人爱好了,是吧?嗯,举个例子,冬至节,是中国人的大节;在古时候,实际上就是类似的过年,一直到汉朝以后,才改过来的。但再怎么改,冬至这一天,是皇帝祭天、民间祭祖与家族聚会的大日子,是要“打平伙”吃大餐的,大家好好聚一下的。可是,旗人来了后,一马虎,煮顿饺子完事,还刻意地整了冬至吃饺子这个说道,在北方汉区蒙事。呵呵,幼鸣,这有故意抹杀中华文化传统习俗之嫌吧?

    杨孟晗:嗯,他包他的饺子,咱们过咱们的冬至节,这个,也不用教他;嗯,真没想到啊,一份普普通通的水饺,竟然这么让鼻子翘到天上去的旗大爷,折下腰来,五体投地;呵呵,旗人的脑回路,我等也是真心不懂!

    嗯,杨孟晗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在后世,网络里有这么一个自嘲的调侃说道: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实际上,这句话的内在逻辑,也非常贴合“好吃不过饺子”这个梗。

    饺子有多好吃,真心不好说;只能说明,这些长白山人,原来的日子过得真苦啊!这心理阴影,几百年了,还长在心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