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黎知道了那男的叫胡克，后来他才知道女的叫柯锦，二人都属于一个巡城马世家。
泰利男人这时已经挣扎着坐了起来，不过无法起身。
泰利人肌体更加强韧，箭伤只是皮外伤，实际上肚子上的伤要严重得多，而一番剧烈搏斗加重了伤势，两箭不过是压倒他的最后稻草。
他咳嗽了两声，喃喃道：“你们杀我，能不能放过孩子？”
这时候他不该主动发声，可能是觉得再不说话就没机会了。
泰利男人应该有一米八，虽然健壮，长相却很睿智，他继续喃喃道：“我只是想和你们一样在这个星球上生活，我没有触犯任何法律，我……”
他还没说完，身后的包就动了，然后一个小女孩露出了头，睁着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面前的三人。
苏黎看不出这个漂亮的小女孩与人类有什么区别。
他有些吃惊，一路追进来的确看到泰利男人时不时照顾身上的包，以为是什么贵重物品，没想到居然是个人。
这种场合出现了孩子有些尴尬，泰利男人从猎物重新变回了一个人。
面对他哀求的目光，苏黎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毕竟他追杀这对父女不是为了所谓人类权益，而是为了钱。
柯锦一见包里乱动就开始紧张，不停叫喊：“什么东西，不准动！”
泰利人善于饲养一些古怪的动物，有些用于肉食，有些作为宠物。
当年他们坠落时释放的大量饲养仓里有许多猛兽，给感染区造成很大威胁。
而随同泰利人进入人类聚居区的也有许多种怪兽，以小型为主，不过有不少攻击性很强的品种。
这些怪兽和泰利人一样善于繁殖，部分品种甚至能与地球生物杂交，不但野生动物遭殃，据说有些人家的猫狗都被糟蹋了，生下来的后代不伦不类。
所以柯锦紧张是有道理的。
然而包里不过是个孩子，可柯锦满弓戒备的时间太长也太紧张，孩子一露头她就射了出去。
苏黎早就预感不妙，此时正好走到了柯锦身边，一抬手把弓箭抬高了。
“嗖”的一声，箭射在小女孩头顶一尺高处的墙上。
泰利小女孩看上去只有四岁左右，根本就没看清箭射来，自然也不知道害怕，依然只是惶惑地看着大家。
苏黎的动作进一步刺激了柯锦，她惊跳着退后了两步，再次弯弓搭箭。
不过这次却对准了苏黎：“你想干什么？”
苏黎觉得柯锦未免有些神经质，泰利男人已经被撂倒，只是增加个孩子根本没必要这么紧张。
他展开自己双手，表示无意对抗：“我没想干什么，那不过是个小女孩。”
胡克把手电锁定了泰利人，挥舞长刀：“都不准乱动，否则格杀勿论！”
小女孩很懂事，居然学着苏黎展开了手。
僵持了有五秒钟，柯锦突然叫道：“我从小练箭，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视力超群，刚才根本就没看走眼，你给我举手蹲下！”
苏黎缓缓举起手：“你放松点，过激了。”
小女孩也跟着举起手。
肩上的伤和心中柔软的部分被牵动，苏黎的脸颊跳动了两下。
柯锦冷笑一声：“我追捕这个泰利人的全程都有录像，会弄明白真相的，如果过激我会道歉的，现在请你给我蹲下！”
苏黎心中一冷。
赏金猎人没有执法权，出任务必须得拍下制止犯罪的过程，摄影是标配，否则会有法律上的麻烦。
如此一来苏黎就麻烦了。
自古人类中有精神力量的绝非苏黎姐弟两个，大家都选择了隐藏能力不是没道理的。
一个人如果非常与众不同，要么被神话，要么成为妖孽，而后者的可能性高得多。
胡克认识苏黎有一年了，这时候有点过意不去，终于开口和稀泥：“苏黎不可能是泰利人，刚才他还在抓泰利人呢，你要是怀疑，让他上去杀了这两人不就得了。”
这无疑是个馊主意，录像在他们手上，杀敌已经不足以明志，何况让苏黎杀一个孩子，他也下不去手。
他受的是正规军事训练，是体面的少校军官，作战目标是敌对军队，屠杀妇幼从来都是可耻的。
小女孩听懂了胡克的话，小嘴张开，无声哭了起来。
只是雨水淋透了她，看不到眼泪。
苏黎没有说话，有胡克这句话，他没再蹲下，于是三人形成僵持。
这时远处的警笛声再次响起，而且迅速靠近，应该是这个泰利男人突出包围被发觉了。
柯锦盯着苏黎想了想，突然道：“好吧，我让一步，你去杀了那小女孩，男的留下。”
不知她说的让步是什么，不过苏黎明白她后面话的意思。
之所以留下这个泰利男人，是为了向有关部门证明他在打斗时的确使用了与泰利人一样的精神力量。
“这时候杀个孩子有什么必要？传出去名声多不好，把她交给警方一样有奖金。”
苏黎努力平息事态，他骨子里相信法律，即便录像被交出去，最终也不能否定他是人类的事实。
然而柯锦这时候似乎另有目的，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心狠手辣臭名远扬了？少废话，你杀不杀？！”
这时警笛声已经到了外面街道上，如今视频系统如同天罗地网，警方很容易查明泰利男人的逃窜路线。
苏黎看了一眼警笛传来的方向，继续说服：“警察就在外面，咱们别内讧行不行，把这两人交出去，六万赏金，你们四万我两万，不就结了？”
看情形警察两三分钟就会到，这时候杀人的确没有必要，死的活的一个价。
泰利男人行动困难，小女孩放下了手，搂着他脖子无声哭泣。
然而柯锦不依不饶，居然将弓拉得更满，眼里闪着狂热：“废话这么多，信不信我射穿了你！”
和柯锦目光相对，苏黎居然在狂热之外分辨出某种洋洋得意。
他突然明白了，柯锦逼他杀人并不是想证明什么，而是在玩弄猎物。
他成了柯锦的猎物。
柯锦很自信自己没看错，苏黎也成了她今晚的猎获，所以她不但一次猎捕了两个泰利人，还抓住一个人类中的变异品种。
也许这是对人类的重大贡献。
即便以后证明了苏黎的身份没问题，她和胡克也可以凭此一战成名。
只要把苏黎交给警方调查，在结果出来之前，她凭借接受各种采访、上各种节目，就能大赚一笔。
作为一个赏金猎人，对金钱应该敏感，而她完全具备这个头脑。
她当然明白逼苏黎杀泰利小女孩没有意义，但这能为整件事增加谈资。
只要后半段录像不交出去，不承认逼苏黎杀人，后面的故事她可以随意编。
胡克见柯锦翻脸，马上转变态度，将长刀对准了苏黎：“按命令办！”
苏黎心中非常愤怒，他明白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要杀了小女孩，无论以后结果如何，他都会背上杀婴恶魔的名头。
民众的道德感是流动的，虽然杀的是泰利人，但是一个婴儿被残杀绝对会触痛许多人的神经。
那么柯锦今晚做的任何事都将是合理的，这娘们打算踩着他往上爬。
苏黎面无表情，把手举得更高了：“好吧，我按你的意思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