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珏天纪 > 第九十三章 夙念得知
    唐境与韩翎交谈过后,便乘车回了府自他受重伤,又担任了礼部侍郎之后,右臂无力,在马上保持平衡依旧有些难度,逢出行便乘车。因伤口非同小可,用药特殊,身上便有些绵软无力。故而行为举止,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坐在车上,微一颠簸,伤口还有些隐隐作痛。疼得虽不猛烈,却也足以叫唐境额头发汗了。忽想起自己的药已然将近,与其等仆人们去取,不如自己前去,顺便让白思荃看看伤势恢复得如何。于是改道杏林堂,见了白思荃。

    “公子的毒素已然清除干净,伤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伤了筋,右手依旧无力也是正常的。若是大人还想再重拾武艺,只怕是得先咬牙忍痛,重练臂力了。”白思荃看过伤口,一边为他上了新药,一边说道。

    唐境颔首道:“在下倒是不怕吃苦,只是右手确实使不上劲,试过好几次了,都是这样。”

    白思荃微笑道:“大人不必心急,之前的药方里为了镇痛,我加了一两味药,药性发作时,使不上劲也很正常。待会儿换完这服药,我再开新的方子给大人吧。大人现在最多可以举多重的东西?”

    唐境答道:“五斤重的东西还能一手提起,若要搬到别处,就得双手一起拿了。”

    白思荃思量片刻,心下有了主意:“大人回去以后,且用着我新开的方子。这几日我回一趟寒川,为大人找找有没有解决的良方。”说完,绷带的结也打好了。

    唐境一边穿好衣服,一边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对白思荃说:“白少爷如此尽心尽力,唐境也不敢怠慢练功了。他日若是能重新拿起玄凝剑,则唐境为白少爷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思荃走向桌边,笑着说:“大人不必谢我,要谢,就去谢……你坚定的毅力吧。须知治病一事,大夫虽然重要,病人本身也得意志强大、积极恢复。”白思荃本来想把叶桓微供出来,但想到唐境未必与叶桓微相识,便把原话吞回了腹中。

    唐境笑了笑,没说什么,穿好衣服便起身了。谁知此时,却有小厮在外面叩门:“少爷,刚才四公子来过,本来已经到门前不远处了,却好像突然看见什么,走掉了。”

    白思荃心下了然:“无妨,四公子若是有事,下次自会来寻我,你去吧。”“诺。”

    开好方子递给唐境,白思荃心下好奇,便问道:“大人,我有一语,不知当不当问?”

    唐境微微颔首,白思荃便问道:“若是四公子来问大人的伤势,在下该如何回答?”

    唐境知道他要问自己和韩珞成的关系,但没料到白思荃是这般问法。

    虽说白思荃已经帮助了他二人多时,自己也不好骗他,但想起韩珞成当日与自己所言,还是沉默了片刻道:“若是四公子问起来,白少爷如何答旁人的,就如何回答他吧。”

    白思荃笑了笑说:“四公子一开始就知道大人的伤势,又如何待他同旁人一样呢?”

    唐境模棱两可地说:“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之所以被纳入文官的队伍,便是再也拿不起剑的架势了。否则,何必每次上朝都乘车,而不是骑马呢?”

    白思荃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近日来许多风言风语,都飘到他的耳朵里了。皇帝这一道委任状,若说是改封文官,可说是疏远。但还加封了御前行走,摆明了就是唐境不适合再在御前护卫,但陛下依旧偏爱,才赐了这个官职。

    “所以,在他们的眼里和四公子的眼里,我的伤势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一个是传闻,一个是真相罢了。”唐境淡淡地说:“因此,不管是四公子还是旁人问起来,共用一套说辞,又有什么不对呢?”

    白思荃点了点头,但却突然发现:他还是没套出韩珞成和唐境之间,究竟是和好还是分裂的真相。

    正欲问时,唐境却起身了,朝他深行一礼:“此番多谢白少爷了。唐境还有公务,先行告退。诊金和药费,过会儿会有人送来的。”

    白思荃也不好再问,忙起来回了一礼:“还请大人多多保养身子,恕不远送了。”

    看着他的背影,白思荃摇了摇头:今年也真奇怪,给他送诊金的,都成为常态了。

    这边韩珞成本来骑着马在宫外晃了两圈,突然想到要去杏林堂问唐境的伤势,但远远地看到唐境的马车,也就转身回府了。

    燕皓替他一边换朝服一边说:“公子,打听清楚了。二公子纳的妾是一个女先生,不过今年只有十七岁,是梨花台的琵琶女。大公子纳的妾侍姓孙,名碧环,据说是大公子半夜在街上看她可怜,捡回府中的。”

    韩珞成闻言一怔,愣在那儿,任由燕皓帮他穿好衣服。待换装齐整了,燕皓见他不应答,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这两位姑娘,你认识吗?”

    韩珞成慢慢把头扭过来,看着他,缓缓道:“孙碧环,是小玉的大名。桓微亲自取的名字,在这个世上,只有我和她,还有桓微身边的人知道这个名字。”

    燕皓闻言,也愣住了,呆呆地和韩珞成对视:“小玉姑娘……怎,怎么会到了成邸去?”

    韩珞成移开目光,好半晌才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现在,还有你知道这个名字了。”

    燕皓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保证道:“公子放心,事关小玉姑娘生死大事,燕皓绝对半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韩珞成此刻心下正是疑云重重:小玉嫁入成邸,究竟是叶桓微刻意为之,还是无意为之?她又为何会被韩在大街上捡到?当时她是以什么身份被捡去的?

    然而,他最想知道的却是一个无关大局的问题:萧兰君到底有没有骗他?

    “燕皓,我要见桓微。”韩珞成突然压抑不住内心的种种情绪和疑虑,转过身来迫切道:“今晚,今晚就去!你去传信给烨园,今夜二更时分,就在蘅琨酒家相见!”

    燕皓也不知道韩珞成究竟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忙应承着,到外面去准备了。

    待燕皓离开,韩珞成叫道:“香香,香香!”

    不一会儿,香香忙进来了:“公子这么急着叫奴婢,是有什么吩咐吗?”

    韩珞成引她进了书房,低声道:“我知道,你是良娣派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但是,你终究是书房的人。今天问你几件事,你好好答了,从此你就是我身边的一等女使。若是有半句虚言,我让你离开成邸,良娣也不会说什么。明白吗?”

    香香没见过这阵仗:虽说小玉和韩珞成的行踪都是她告发的,但她自以为是因为做事滴水不漏,韩珞成才从不存疑。没想到韩珞成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叫她如遭了当头一棒,一时只知道愣着了。

    香香不是不知道小玉的下场小玉被处置之后,萧兰君为了让她忠心于自己,还扒了小玉的外衣送给她。那不过是一件一等侍女的衣裳,却有数道鞭子打裂的口子,伴之以斑斑血迹。美其名曰送,实际上却是警告:若是敢有二心,小玉便是下场!

    因此,纵然韩珞成如此说来,香香还是想做个一问三不知的哑巴。但韩珞成似乎看出了她的企图,突然伸手阻止了她的发言,转而到内室里,不知在翻找什么东西。

    香香正纳闷,韩珞成却拿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出来,塞到她手中:“我知道你家里还有父母亲和一个弟弟,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你交给他们,安顿到一个无人知道你们的地方去。如果你害怕,不愿意待在我身边,也可以跟他们一起走。”

    香香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百两银子,泪水却不由自主涌了出来:“我爹娘和弟弟,都,都在良娣手里……良娣说,只要我好好做事,她自会保他们平安。自公子你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说到这里,香香的眼泪落了下来,浸润了布袋。

    韩珞成没料到,萧兰君居然能把自己身边的人逼到这个地步,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猛然想起叶桓微:她渠道多,一定能找到香香的家人!

    于是便哄道:“你别着急,我有一位朋友,最是神通广大。这样,我先帮你的家人摆脱良娣的控制,你再一五一十告诉我,可好?”

    香香摇了摇头:“公子恕罪,奴婢真的……什么,什么都不能说。但是,据说是因为一个锦囊,小玉才被赶出去的。”

    锦囊……韩珞成忙追问道:“可是那个,做工精致的茜色锦囊?”

    香香低低地点了点头,他脑中一阵轰鸣:他就知道,那个锦囊绝不会如此蹊跷地突然消失!“我早就知道在她手里……只是没想到……”韩珞成追悔不已地喃喃自语起来,闭上眼,似乎在回避什么不堪面对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