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珏天纪 > 一百一十六章 诛心致命
    “怎么,还不敢吃?”叶昭钰瞥了她一眼。叶桓微看着她那轻蔑、不屑的眼神,暗暗咬了咬牙,舀了一块肉,送入口中。

    虽然总觉得味道不对,但叶桓微却总说不出怎么不对。但开始咀嚼后的那一刻,叶昭钰突然以扇掩面,大笑起来。笑声之尖锐,令她不由得心神一颤——莫非叶昭钰还有后招?忙咽下了那块肉,问:“怎么了?”

    “人肉的味道如何?”叶昭钰的眼睛极亮,就这么望着她。

    闻言,叶桓微脑中一白:“什么意思?”

    叶昭钰拿扇子指了指她手里的碗,笑容一点也没消减:“刘掌柜事情没办妥,我就把他剐了。你瞧瞧你这么瘦,合该多吃点肉才是。”

    烨园的人,凡在现场,都震惊了。叶桓微手一滑,碗掉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响。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双手却悬在空中,似是不知如何自处。她盯着叶昭钰,什么都没说。如果没看见她眼底的血丝,绝不能体会到她此刻内心的情绪。

    叶昭钰却不以为意,用扇沿叩了叩身边的锦盒,懒懒地说:“他现在就在这里面,想不想打开来看看?”

    叶桓微没答话,照旧怔在原地,嘴唇微微张开,眼中的血丝却越发密集了:她似乎在空气中捕捉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和血腥气息。

    此刻在叶桓微的眼中,叶昭钰分明就是一个魔鬼,偏生她又笑得绚烂:“怎么样,这份礼物,你可还喜欢?”

    说着,她走到叶桓微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极温柔地说:“你可以啊,明知道他是我的人还做错了事,居然还把他放出来,想借他毁我声誉,好恶心我,是不是?呵,你给我记住了,姐姐永远有办法收拾你。”

    说完,她转身只留下了一句话,便扬长而去:“总之你要是再不听话,下次被装进锦盒里的,可就不知道是谁咯。”

    在叶昭钰迈过门槛的那一瞬间,叶桓微迅速奔到了正厅侧门外的沟渠边,“呕”地一声,呕不出来。忙用手指去扣自己的舌根,硬生生吐了个干净。

    “真恶心!”凛风忙上来给叶桓微拍背,寒风也派人去找催吐的药物,流风则悄么声的叫人前来,把那些大大小小的锦盒都搬出去,顺便叫人来,打扫了地上的玉碗残羹。

    叶桓微呕完以后,已是面无血色、双腿发颤,但还是开口道:“早知道,我就不该那样做……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样了……”

    “姐姐,你别管人家的事了!”凛风忙把她扶到一旁坐下,恶狠狠地说:“真没想到啊,杀人也就算了,还要活剐,剐了不说,还煮了……姐姐,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姐姐啊!”

    这时,寒风一手拿着一个小瓷瓶,一手端着一个杯子走了过来:“先别说了,把药吃了吧,吃完自然什么就吐干净了。”

    叶桓微摆了摆手:“中午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刚才全吐出来了,不必用药。”事实上,她此刻正是腹内翻涌、阵阵恶心,什么也吞不下,便回房歇息了。

    这边叶桓微刚历完一劫,韩珞成回到成邸时,也是暗流汹涌。

    “珞成,怎么不在宫里多住一段时间?”萧兰君一边替他更衣一边说:“宫里不比自家,总归还是安全一些。现在你身负重任,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你呢。”

    韩珞成笑了笑说:“我已经休养了一个月,再这么下去,岂不真把宫里当自己家了?”恰时,腰封正系好,他便转过身来面对萧兰君,抱住她说:“况且,宫里可没有你。”

    萧兰君听了这话,心中一暖。但想到早间黑衣人所说,又似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似的,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由韩珞成抱着,什么也不说。

    “最近我不在的时候,你可有不舒服的地方?”两人分开,韩珞成又说:“最近千万要当心,多走动,别磕碰着伤了自己,知道吗?”

    萧兰君低着头,仿佛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神,只“嗯”地一声,颔首道:“我知道了。公子且休息一会儿,等饭点到了,你再到昭兰院来吧。”

    韩珞成也点了点头,萧兰君等人便出去了。

    韩珞成叫来燕皓:“香香的家人可有音信了?”

    燕皓忙答道:“早就有了!自公子走后,墨怀院里看得不严,我就私下里把香香家人送给她的玩意儿和家书都传给了叶掌柜,通过纸张、木盒的材质和香囊里的药材才知道,他们大概是被藏在了浦羲郡。”

    浦羲郡,原来是浦羲王朝,自从皇帝打下浦羲之后,便将四郡合为一郡,仍称旧名。听到这个名字,韩珞成却犯了愁:“浦羲?这可不太好办啊……”

    燕皓又说:“叶掌柜说了,这件事她来想办法,保证找到香香的家人,买也好,劫也好,无论如何,都会把他们安置妥当了,再向公子回话。昨天她才又传来一封信,问香香家人的特征,估计是差不多了。”

    韩珞成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又问:“府中可有出什么事么?”

    燕皓颔首道:“谢姨娘的儿子在乡下出了点事,回家去了。除此之外,并无大事。不过有一点:新月照旧是无时不刻在监督我。”

    韩珞成撑着脑袋做了半晌,才应了句“嗯”,转而又叹了口气:“这段时间我在宫里,一直在找人帮着打听那个宫中密狱,却总不详尽。只听说,现在那里抬尸体出来的次数少了许多。”

    燕皓闻言,沉默半晌,也叹了口气:“大约是无人可抓,只能人尽其用了吧。”

    韩珞成百无聊赖地玩弄起了桌上的镇纸:“过几天就是太祖母的寿宴了,我倒想做点什么,但是想想,总是不靠谱。燕皓,你觉得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父皇严令禁止这样的事呢?”

    燕皓憨憨地笑了笑说:“公子,陛下是不会禁止这样的事的。”

    “为什么?”他不解。

    “你想想看,太监是宫里最窝囊、最受气的一类人,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活能干好,性情也温和,宫里也不容易出事,哪里不好呢?况且那些犯了错的人本就该罚,不杀已是恩宽,囚犯们所受的折磨,在他们眼里,也无足挂齿。”

    “可是有些人并未犯罪,却只因原来是浦羲人,就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啊!”脑海中那个少女的模样已经淡去,但这件事一直扎在韩珞成心里。

    最初他不去面对,是因为不敢。一个浑身污垢、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的人,在初次见到时,无疑给了韩珞成一种极强的视觉冲击感。说到底,他还是畏惧宦官的势力,一想到那个少女也有可能会成为他的下场,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在衢北途中,他从未与唐境聊起过这件事,即使两人之间再没话聊,他也不会说起此事——就因为母妃还好好地活在宫里,他才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后来在衢北境内没见到流民和饿殍,他就会想起当日的画面。他开始思考:究竟怎样做,才能把这件事推到一个宦官都不敢得罪的人身上呢?

    那也当然也只有皇帝了。所以韩珞成才总想着寻找机会,掌握人证物证,把此事闹到皇帝面前,一了百了。

    但今天听了燕皓这一席话,他几乎要失去信心了。

    “公子,浦羲人本就是罪奴,与猪狗又有什么区别……”说到这里,燕皓才发现自己语出不妥:良娣可不也是浦羲人嘛!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在他们眼里,就是这样的。”

    韩珞成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叶桓微:“不行,这件事我还是得找桓微商量商量,从长计议才是。”

    燕皓颔首道:“当下公子最要紧的任务,还是了结修例的后事。公子别分心,现在小公子还住在宫里,何不叫他帮忙查这件事呢?反正他也是闲着。”

    也并非不可。韩珞成心想:反正瑜卿也要去游学了,幼筠也不在宫里,剩一个薛昭仪,又是皇帝的宠妃,宦官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于是点了点头说:“此事瑜卿来办最合适,但还是要问问他的意见。我立刻就修书一封,明早你随我进宫,就送到上书房去吧。”

    正当燕皓应允时,香香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手里像是攥着什么东西。见四下无人,才合上门,走到桌前,摊开手道:“公子,刚才咱们院里飞进来一只鸽子,这是鸽子腿上绑着的。”

    韩珞成一怔,才接过来细看:刺杀似是薛家所为,翎煽风点火。

    看完后,他站起来走到灯前,点着纸条扔进了笔洗里。微笑着对香香致谢:“多谢了,我一定不遗余力,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香香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公子,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让您帮我找家里人。”

    “哦?那是因为什么?”韩珞成有点懵,以为她是想提别的条件。正洗耳恭听,却不见她再说出半个字。

    燕皓看不下去了:“香香,你是不是觉得良娣做得不对,所以才帮着公子的?”

    香香点了点头,轻声说:“公子,对不起……也对不起小玉姐姐。”

    韩珞成闻言,笑了笑说:“无妨,小玉没有死,你放心吧。”

    “啊?那么严重都……”香香似乎有些愕然,正还要问,门外却响起了盈盈的声音:“公子,良娣派人来说,可以去昭兰院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