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少年杯酒意气长 > 第三九九章 不告诉你
    一对看起来稍有些古怪的兄弟正在彭城码头边“依依惜别”。

    “算我之前小觑了你,”身为兄长的那位一脸酒气,箕坐在码头上摇晃着双腿,丝毫不顾忌来往人群的视线,很是怡然自得,“没想到你竟敢当街自荐。”

    “还不是受了兄长的蛊惑。”郦商表情复杂,不知究竟是在欣喜,还是在后悔,“还有就是太子太过平易近人,才让我有了僭越的心思。换作旁人,我哪里敢如此做。”

    “倒是兄长,为何会选择投奔太子呢?你不是一直说,大昭就算统一了中原,积怨之下也不得长久,最多只是为他人做嫁衣吗?”

    “逆天而行,不是更有挑战性吗?”郦食其抬头望天,透过酒气弥漫的双眸,竟真能看到一丝闪烁着智慧与坚毅的光芒。

    “得了吧。”郦商却丝毫没有为这种光芒蛊惑,做了二十多年的兄弟,他哪里不知道这个兄长的才华,和他的惫懒性子。

    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兄长郦食其,哪里会是愿意做那逆天而行的麻烦事的性子。

    “兄长是不是在太子身上,看到了与邹师所说,不太一样的东西?”

    “不过是礼贤下士了一下而已,你就从他身上看出来什么来了?”郦食其嘴角嘲讽的弧度令郦商即便熟悉,也觉得碍眼,“我不过是耐不住寂寞了。”

    对于这位兄长所说的话,郦商早已学会了只听信三分,但他也清楚再多问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于是只看着货物已经装得差不多的货船,对兄长再次道别:“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上路了。”

    “好走。”郦食其卸下腰间的酒葫芦又灌了一口,好不惬意。

    摇摇头,郦商放弃了劝兄长少喝酒误事的打算,转身上船去了。

    直到郦商的身影已经随着货船从水平面上彻底消失,郦食其仍然呆坐在码头上听着河风呼啸与人群的吵嚷,愣愣出神。

    “臭酒鬼,你在想什么?”有女声从身后传来。

    不用回头去看,郦食其就知道是谁来了,脸上稍显沉思的表情立刻换成了玩世不恭,“卢丫头,这是准备嫁给我了吗?”

    来人正是荀子关门弟子,卢炯。

    早已习惯了郦食其的无赖言语,卢炯并未如何,只“呸”了一口道:“听说有个酒鬼在太子门前闹了一番,还当街讨要赏钱,我一猜便知道是你。”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卢姑娘。”郦食其哈哈大笑,“你我如此相得,真不考虑做一对好夫妻吗?”

    “你放尊重一点!”卢炯并未回话,忍不住出口训斥的是陪着卢炯一起的蒙毅。

    郦食其放下酒葫芦,这才好像看到了卢炯身旁还有一人,“额,你是蒙毅?”

    “是我!”蒙毅怒目而视,大有一言不合就上手的意思。

    卢炯见状赶忙去劝,蒙毅却仍面色不虞。

    “蒙家三代英烈,果然不同凡响。”郦食其却立刻面色一变,从浪荡公子转成了伤春悲秋,“蒙骜、蒙武两位将军的事迹,郦某至今念来仍是感慨万千。至于蒙恬将军的用兵本事,在下也是十分佩服的。”

    这是什么节奏?

    蒙毅气势汹汹,却见对方大夸了一番自己的父兄,一时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只见郦食其继续道:“早听卢姑娘提起过蒙毅小将军的飒爽英姿,今日一见,果然郎才女貌,甚是般配啊!”

    此言一出,不仅蒙毅面红耳赤,早忘了要找郦食其算账的事,就连习惯了对方无赖言语的卢炯也吃不住,“我哪里有跟你提过!你这臭酒鬼!”

    这点言语的杀伤对郦食其而言就如同和风吹过一般,半点不沾身,反而嬉笑道:“我算是知道卢姑娘拒绝郦某的原因了,唉,倒也不冤。”

    把俩人逗弄得面红耳赤之后,郦食其打了个酒嗝,然后似乎被自己熏到了一般挥手驱散了身前的气味,“卢姑娘来此,不会只是为了专程拒绝郦某的吧?”

    谁是为了拒绝你来的。

    卢炯翻了个白眼,却对这个连老师都拿他没办法的老酒鬼无能为力,只能说明来意,“听闻郦先生自告奋勇要出使齐国?”

    没有问对方是哪儿听来的,想想就知道,蒙毅在这个姑娘面前根本保留不了秘密,郦食其无所谓道:“不错,那又如何?”

    “只是不知,郦先生是准备说服齐王攻赵呢,还是说服齐王攻魏?”

    “有何区别,只要齐国不与赵魏联合即可。”

    “区别当然大了,魏国不比楚国地广,大昭完全可以独立吞下,并不需要齐国分一杯羹,齐国攻魏并无实际好处。这一点,齐国知道,先生当然也知道。”

    “说得好,那我就劝齐王建攻赵!”郦食其双手一拍,似乎真的为卢炯的解释所提醒,临时改了主意。

    卢炯颇觉无奈,遇着这么一个混不吝的家伙,想要从他嘴里套东西出来实在太难了。

    “齐王建新近才以暗杀手段除去了权相后胜,虽有稷下学宫以及君太后在后帮衬,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就几乎彻底除掉了后胜多年掌权而根深蒂固的派系党羽,令人惊叹。但毕竟时日尚浅,想要真正掌控齐国权势,田建仍然力有未逮。

    “尤其是在廉颇辞印逃楚之后,田建对军方的掌控力显然稍显薄弱,这在伐楚之战中,齐军几乎与楚国一般没有系统指挥的情况就可见一斑。

    “当此之时,多打打必胜之战,比如北边欺负欺负燕国余党和东胡,南边攫取一下楚国大败之后无力掌管的东越土地,借此逐渐掌控军方力量,才是田建应该做的事。

    “贸然与军力公认只逊色大昭一筹的赵国开战,对田建而言并非好事。想来这样的分析,稷下学宫的先生们好歹还是做得出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岂不是只能任由齐国左右摇摆?”

    “就因为左右都为难,我才特意来请教先生,究竟想以何法令齐国置身事外。”

    “有趣,有趣。”

    “先生什么意思?”

    “你若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扶苏,反而来问我?你当知道我这人性格古怪。”郦食其笑得如同老狐狸,“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卢炯表情紧张,果然听老酒鬼郦食其喝干了最后一口酒笑道:“那小子不告诉你,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