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名门烟云 > 呼啸 第三十三章:新成员
    自从苏薇跟着梅卿阿姨去花舞坊之后,这大半日子,我都是跟随着外婆。

    在这里生活,几乎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这并不意味着雅丽家极其富裕,但是她会把自己力所能及的爱都花在你的身上。

    看到邻居家小孩有自行车骑,外公就给我买了一台“青蛙车”,我喜欢喝牛奶,外婆就给我买了一箱牛奶,每天早晨起来,饭桌上总有热腾腾的鸡蛋面。

    所有的爱,几乎都是我一人承包。

    林晟世是我的外公,他不喜欢和外婆一个房间,他喜欢独处一室,里面摆放的都是老家具,木制柜子,里面放着各种零零碎碎的杂物,更多的是他用来干活的“工具箱”,还有电钻、电锯和锯刀。他虽然不是职业的师傅,是个退休的职工,但是别人都喜欢叫他“林师傅”。家里的电器坏了,都喜欢喊他过去修,但是他从来不收钱,只收烟。

    他说这辈子都困在烟草里面,走不出来。

    雅丽现在是一位中学的看管员,她是我的外婆,她是最疼爱我的人。

    水泥厂已经倒闭了。

    外婆常在嘴边惦记着,人一世,命一世,年纪一大,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干等死。

    在我没有上书塾之后,我总喜欢跟着她的尾巴,夜晚一起跟她值日。

    每天一大早被叫醒的,是公鸡啼鸣。

    我揉着睡眼,起身,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隐约听到隔壁的阿姨叫她孙子上学,学堂的大哥哥姐姐们读书声朗朗上口。

    好似梦游的我,醒来之后走到晟世的房间,没有穿鞋子的我,一步一步靠近晟世的床,透过窗帘,看到了他的睡脸,他呼呼地打着鼻鼾,直到我靠近他床边的时候,我瞬间被晟世一脚踢下了床,我滚在床底下,一脸茫然的晟世事后才想起来,以为我是一个小偷。

    我的外婆,一大早已经起床,把早餐也做好了。

    “外婆,我也想上学。”我扯着雅丽的袖子说。

    雅丽看了看我,坐下来:“你真的想上学了?”

    我使劲点点头。

    “不急,我打个电话给苏薇,商量下。”雅丽端起一碗面,吃了起来。

    吃完后,发现雅丽在她衣柜面前翻找着东西,好像是在数钱。

    “外婆?你在做什么?”我走前看。

    “没有什么,你好好看书,我出去下。”雅丽把衣柜关上,换上鞋子就出去了。

    雅丽一回来,竟告诉我,明天我就可以上学了,她都安排妥当了,幸好现在刚开学。那个学堂也就是瑾儿正在上的学堂,自从搬来这边,我就没有见过她,还真是那么一点想念。

    “这是你的新背囊。”雅丽举起新背囊,笑眯眯地看着我。

    第二天,吃完雅丽准备好的早餐后,我还在慢慢吞吞地整理衣服。

    “收拾好了没?要准备迟到了。”雅丽带起草帽,拿起我的书包指着钟。

    “好了好了,就来。”

    “那我下去等你。”雅丽把拖鞋脱下,脚把鞋子移到靠近门的木椅下,转身拿出一双布鞋,扔地上,脚往里捅。

    雅丽走到楼梯转角处的角落,低头,弯着腰,侧着身子才能挤进去,两只手抓紧车头的手把,右脚踢脚架,一使劲,自行车就移出来了。推出来后,车尾顶着墙边,只好把自行车又退进去,打下脚架,把两边的车推到里面去,再把自行车打侧推出来,下一层十厘米的阶梯,三十厘米的下坡,雅丽就在前面等着我。

    雅丽双手扶着车头的手把,转头看着楼梯口,车篮里面装的是我的饭盒。

    等我出来后,她才转过头看着前方,我坐上后面的坐垫。

    “好了,外婆。”我双手抓紧座包下面的铁条。

    雅丽推了几步车,停了下来,双手抓紧车头,左脚蹬着脚架,一前一后蹬着,几步之后,右脚顺势也抬上去。最后,屁股成功坐上座包。

    去学堂的路上,不仅要穿过人来人往的早餐店,与大哥哥大姐姐的自行车车头相对,还要冲过一大段四十五度角的斜坡,才能到达学堂。

    雅丽转头看着我下车,从头上摘下草帽,扇了扇风,看着我进去后,我回头看着雅丽摇晃着手和我再见。

    等我进去后,面对众多的人,我还是胆怯地跑了出来,冲到外婆面前,这时她正在打脚架准备离开。

    “怎么啦?”外婆着急的眼神看向我。

    “我害怕,不敢进去。”我低着头玩弄着手指。

    “我跟你进去。”

    我抓住外婆的手,另一只手提着饭盒,眼前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振奋人心的读书声,还有几个结群而伴的同学互相嬉笑着,学堂里还有很多大哥哥大姐姐在练操,这是我向往的学堂吗?我好像有点害怕了。

    在我踏进门的那一刻,原来晨读时间已经过去了,面前三十多双眼睛在盯视着我,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外婆又推着我进去了,我找到了一个空位,我缓缓坐下来,外婆把背囊帮我放进了抽屉。

    这时,一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她手里还拿着几本书。

    “现在请力气比较大的同学去饭堂抬早餐。”女人说完后,开始整理面前的书本。

    我缓缓地看向身边的人,还是看到很多人在议论着。

    “你好,我可以坐你隔壁吗?”突然,一个背囊放在我桌上。

    “你是新来的吗?”我问。

    “是啊,你好,我叫肖敏。”她笑得很灿烂,眼睛都快看不见。

    “现在同学们拿出饭盒,一个个排好队过来装早餐。”我翻了翻背囊,拿出了饭盒,原来雅丽还在门外没离开,一直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跟在别人身后,生怕撞到别人的后背。

    装好早餐,回到座位,发现雅丽在看着我,等我吃上一口,她便离开了,突然我就哭了,眼泪滴进面条里,变得更加地咸了。

    在一次雅丽送我上学时,穿过校门口,有位学生直冲过马路,雅丽来不及刹车,把车头一侧,我们都摔下来。雅丽给我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检查我有没有受伤,再扶起车子,让我坐上去,这时,雅丽蹬上车,几步之后,脚一踏空,我们又摔了下来。

    为了照顾我,打破了雅丽原本宁静的生活。

    收到苏薇的来电,她说方祎要回家了,我满怀期待地问苏薇最近能不能回家,她说她还要留在花舞坊。

    挂了电话后,才想起来,方祎是谁?

    雅丽和我说,她是舅舅的爱人,这次回来,是要结婚了。

    方祎是苏薇的朋友,在苏薇还未成家的时候,就经常过来玩,也算是和舅舅是青梅竹马。我也经常见方祎,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她的名字。

    一大早,雅丽就在忙中午的饭菜,说怎么也要留个好印象给她。

    没想到,好几年没见,方祎更加地消瘦了,不过她爱穿旗袍,就像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一样合身。

    方祎谈起她们工作的地方伙食很差,虽然说是包吃住,但是生活一点都不理想。每天的饭菜几乎都是番茄炒蛋,番茄是一整个番茄放进去,鸡蛋炒得不熟。偶尔会有辣子鸡,但是干辣椒就放满整个碟子了,鸡肉的骨头也捞不起来,也就是零星几个。没有青菜,只有萝卜干拌饭。

    “为什么不出去吃呀?”我疑惑地问。

    “我们的工资不高,出去吃饭花销就会很大了,附近并没有什么便宜的饭店,有的话要走好远。”方祎说。

    “我们吃饭的时间是有规定的,每个人吃饭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别看是一小时,排队十几分钟,洗碗也要十几分钟,加起来吃饭的时间也就是十分钟之内,所以别说要出去找饭店了。”方祎再次接话。

    我想起苏薇。

    苏薇一个人在外面很辛苦吧,即便有梅卿阿姨,那也不会完全地尽力照顾。花舞坊这么有名的地方,只要稍微慢一点,脚步就跟不上了。

    很快,方祎和舅舅结婚了。

    苏薇还没有回家,错过了这场婚礼。

    婚礼的程序都很简单,只是摆了几桌酒席,请了关系比较密切的亲戚。

    他们结婚后,苏昇去了宾城经营小酒馆,酒馆的事情很多,苏昇几乎一年才回家一次,有时候甚至两年才回来一次。

    她虽说是林家的儿媳妇,但却不爱做事。

    其实雅丽偶尔也会叨唠几句,说方祎平时工作也不是很忙,却不会替老人分担家务。回到家,吃完饭也不会帮着收拾碗筷,甚至也没见她帮忙买菜做饭什么的。她身为儿媳妇,的确很幸福,比起苏薇的处境,我更加为方祎感到感恩,她遇见的是雅丽这样的婆婆。

    方祎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工作,是帮上流名家的宠物洗澡的工作,她没有读过什么书,只能从底层做起。

    许多阔太太会把猫狗喷满香水,脖子挂以一串珍珠项链的名牌,刻的字体也是讲究,要寻来有名的雕刻师傅手工制作,猫狗每天保养换洗,如贵人一般伺养,要喝山林纯净泉水,加以西洋进口的鱼子酱作为日常喂养。

    有一天,我跟着方祎来到她工作的地方。

    有一位客人在还没开门营业的时候就坐在门口等待,他衣衫褴褛,满头大汗。看起来内心焦灼不安,旁边还躺着一个白色的狗,它身上脏兮兮,几团湿润的毛发扭拧到一起,像是在泥地里翻滚过一样,肚子有几处显眼的伤疤,不时触碰到水泥地的时候,疼痛得嗷嗷叫。

    “求求你们救救它,我在这等了很久了,你们才来。”客人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像是因为我们晚到而感到生气。

    在正常的营业时间,我们反而早到了五分钟。

    “它怎么伤成这样?先跟我进来处理伤口。”方祎从手提包拿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因为手提包里杂碎的东西比较多,翻找了一段时间。

    “你们到底在干嘛!”客人把方祎的手提包抢过来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掉落了一地。

    还没等方祎开口的时候,客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串钥匙,冲过去捡起来,一根一根使劲地往锁口里塞。

    我们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动。

    “还在那里干嘛,赶紧过来告诉我哪根钥匙。”客人扭过头大声喊着。

    方祎手在颤抖着,颤巍巍地拿着那根钥匙。

    一开门,客人就抱着小狗冲进去。他熟练地打开急救箱,先处理小狗的基本伤口,清理创口,它奄奄一息地躺着,眼睛微微闭着。

    “帮它擦一下毛发,清理一下血迹。”客人喊着。

    “我……”方祎想开口,还是忍不住把话藏起来。

    方祎先拿起一条方巾,用温热的水浸湿之后,轻轻地擦除它表面凝固的血迹,我见状,也帮忙擦。看到它表面的皮肤甚至有被烫伤的伤疤,旧伤未愈合,新伤数之不尽。

    “它到底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我问客人。

    “我是爱狗人士,专门领养流浪狗,今天早上我晨运的时候发现了它,它伤的太严重了,不知道它是怎么熬到现在的,我抱起它的时候,还在昂昂地求救。”客人皱了眉头。

    “怎么这么残忍?”我坐下来看着狗,它眼睛几乎禁闭着,相信它用余光看着我。

    “幸好现在情况好了些,看它这个情况应该是感染了。”客人带起胶手套,仔细检查着伤口。

    “看你应该不是医生吧?”客人转过头看着方祎。

    “不是,我只是帮宠物洗澡的。”方祎摆动着双手。

    “不好意思,我刚才冲动了一些。”客人挠头。

    方祎笑了笑,原谅了这一切的鲁莽。

    后来,他们成了很好的朋友,方祎不时也会过去他的房子看看流浪狗。

    对了,他的名字叫楠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