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在山沟里报道被拐卖的妇女儿童吗？”
“你不是在黑矿场报道那些被不公对待的工人吗？”
“你不是考上了你梦想中的大学，你为什么没做记者，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了她的话，何栀子有些高兴，还有些伤感：
“你还记得我当初的梦想。那只是中二病的胡说八道，这个社会不会因为我——”
闻佳音打断她，“所以你没做记者。你说要做记者，但你没做到。”
不知为什么，何栀子不愿想起当初的自己，她几乎哀求的说：“间间！”
闻佳音没听见一样，继续说：
“你说要做的耳朵，你没做到。”
“你说要做我一辈子好朋友，你也没做到。”
“你骗了我，你也骗了自己，你是骗子。”
“闻佳音！”
何栀子生气了，眼睛涨得通红。她大声吼她“你知道这个社会是什么样吗，你知道自信心被一点点磨碎有多疼吗！”
“你遇到过抢你功劳的同事，甩锅的上司，占你便宜的投资商吗！你没有，因为你是闻佳音，你的起点就是我这辈子拼了命也到达不了的终点，你凭什么高高在上指责我！”
“对，我是自愿来这里的。因为那个何总是我叔叔，他再过分，也不会灌我酒，也不会介绍我去和领导的傻逼儿子相亲。”
何栀子情绪太激动，斜刺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人，挡在闻佳音身前：“这位小姐，请你冷静。”
是舒季媛，她没等二十分钟，十八分钟才到，她就来了。
她误以为何栀子想伤害闻佳音。
何栀子有些恍惚，高中时候，保护闻佳音的人是她。
那时候有调皮的同学欺负闻佳音戴助听器，她也是这样保护她的。
闻佳音不理会她的伤感，冷声说：“你说的对，我家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是我每天做做美甲，喝喝下午茶就白来的。”
她说罢要走，何栀子惨然笑道：“你从来都看不起我，对吧。”
“我没有看不起你。”闻佳音说：
“家长会之后，你躲着我，不愿跟我做朋友，我从没怪过你。你在自尊和我之间选择了尊严，我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你的尊严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闻佳音背着光，身影有些落寞，“你只是，不愿选择我。”
“我没有从来都看不起你，我只是很难过，我的朋友前途似锦，你却让她变成一个平庸的小人。”
“我讨厌你。”
闻佳音忍着怒火，直到下班，给她爸打了电话。
闻裕明最近工作渐渐上手，心情很不错，接到闺女电话了，正打算联络父女感情，哪知给闺女劈头盖脸一通骂。
闻佳音纯粹找她爸撒气来了，闻裕明半天没听明白自己错哪了，忍不住顶嘴。闻佳音火气更大，不管她爸听不听得懂，中英德日法，各国语言轮着骂。
她这通邪火来的很猛，从单位骂到家里停车场。
快进电梯时，她听见身后有人说：“我长得这么不起眼？”
她回头看，严成锦抱着猪崽玩偶懒洋洋地靠在墙边。
严成锦忍了几天，在不能忍受自己的旧衣服和闻佳音的定制款用同一个衣柜，于是今天特意回酒吧，把自己为数不多的奢侈品牌衣服带过来，撑撑场面。
当然，一起回来的还有闻佳音送他的黑猪崽。
因为被周和颂骚扰，他回来的挺晚，临近闻佳音下班时间，于是来停车场等她。谁能想到，公主是等到了，可她忙着骂人，压根没发现自己。
看见他，闻佳音直接挂了电话，惨兮兮地看他。
“给人灌酒了”，严成锦皱眉，“头孢也没有？”
闻佳音从把头孢还给他，顺便告诉他今天的遭遇。
严成锦把头孢揣兜里，又摸出个棒棒糖给她，“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闻佳音手很笨，半天撕不开糖纸。严成锦把糖拿回来，很容易地剥掉了。他修长的手捏着她的脸颊，让她的嘴嘟成‘o’型，把棒棒糖塞了进去。
“妈的人类真的好讨厌。”闻佳音含着糖，说话不方便，但不耽误她骂人，“给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人工智能占领整个星球。”
她是真的很不开心。
这时电梯门开，闻佳音才要进去，严成锦却拉住她，“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超市，晚上六点半，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下班的单身青年，接完孩子的已婚人士，还有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
销售员的叫卖和顾客的闲聊混在一起，烟火人间。
闻佳音和严成锦像一对普通情侣，推着购物车，汇入人群。
然后差点被挤死。
严成锦舒坦日子过久了，忘了当初跟大爷大妈们抢特价商品的辛酸时光。他担心闻佳音被挤到，揽着她的腰，把人护在怀里，充满歉意道：“对不起。”
闻佳音之前不知被谁绊一趔趄，差点摔倒。她本来就生气，拼命忍着才没发脾气，“我们来干嘛！”
严成锦尴尬的摸摸鼻子：“你不觉得，逛超市很治愈吗。”
闻佳音躲过横冲直撞的熊孩子，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无声地质问他。
严成锦为自己辩护：
“真的，我以前觉得烦的时候，就来超市坐坐，心情很快平静——”
嘈杂的人群立即把他的声音吞没。
严成锦无力垂下头：“算了。”
他拉着闻佳音的手，“来都来了，我们去买好吃的。”
“我不要。”闻佳音闹脾气，“我要回家。”
严成锦把人带到收银台。看着几米长的队伍，闻佳音冲他翻个白眼，接过手推车：“我们买什么。”
严成锦捡她爱听的哄，“零食啦，肉啦，饮料啦，你喜欢吃什么都买。你再坚持一会，大家着急回家做晚饭，人马上就少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等他们从零食区转悠出来，人确实少了不少。
闻佳音早给可乐薯片ad钙奶哄开心了，问：“然后呢，我们买什么。”
严成锦是临时起意，对此次购物没有具体规划，完全走哪算哪。前头就是生鲜区，严成锦买个菜的功夫，闻佳音不见了。
要不去广播台播个寻人启事。严成锦正琢磨着，在水族箱前看见个熟悉的背影。
闻佳音正琢磨眼前的鱼，听严成锦问：“你想吃吗。”
闻佳音不满，“我又不是只知道吃。”
她指着水箱里的鱼，跟小朋友炫耀似的，“你看，它眼睛长在同一侧诶，神不神奇。”
这种鱼在超市很常见，严成锦已经见过几百回了，却从没留意过它的眼睛。
严成锦莫名有些骄傲，怪不得她能做科学家呢。他突然发现一个好东西，拉着她的手，“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杂粮区，站在一大筐大米前。
严成锦怂恿，“把手插进去试试。”
“不好吧。”闻佳音表示自己是个有道德的人，“这个不是蒸米饭的吗。我都没洗手呢，别人吃了会拉肚子的。”
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严成锦干脆亲自动手。他从身后环住她，把她的袖子往上卷，“公主陛下还知道蒸米饭。”
他的呼吸吹到她耳朵上，有点烫，也有点痒。闻佳音不自在的看前方，小声嘟囔：“我还知道煮粥呢。”
严成锦握着她的手，“真了不起。”
他手很大，把闻佳音的手完全包在手里。闻佳音不自在的蜷起手指，手便被他压进大米里。
莹白的米粒抚摸过每一寸肌肤，凉滑中带着大米特有的香气。舒爽的触感从指尖延伸至头皮，闻佳音声音发飘，“好、好舒服哦。”
她爪子在米堆胡乱里刨，“这个多少钱，我们也搞一个。”
“一袋要几百斤呢，你买来干嘛。”严成锦拿出她的手，帮她扫去手上的米粒。
他小声说：“卖米的阿姨盯着我们好久了，快跑。”
然后两人开心的溜走了。
直到出了超市，闻佳音才想起，“不对啊，我们为什么逃。我超有钱的，买下来不就好。”
严成锦递给她一支甜筒，疑惑的问：“我们吃不完的，不能浪费。”
闻佳音接过听筒，“你怎么不吃，你来、哦不对，你没有。你不爱吃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被老婆当姐妹可还得了。严成锦觉得自己得来一套霸总专享动作，以证性别。他闹别扭：“我才不吃，我不爱吃。”
“我不信，没有人不爱吃冰激凌。”闻佳音掏钱，“你要哪个口味。”
“……草莓。”严成锦解释，“我不爱吃抹茶，一股牙膏味。”
买冰激凌的大爷帮闻佳音问出心中疑问，介绍道：“我这里还有椰子芒果哈密瓜咖啡口味的，小子你眼神不行啊。”
小伙子想伪装才，不想承认自己喜欢草莓口味。
闻佳音站出来，说自己喜欢草莓。
后来她把冰激凌给严成锦时，这人还一再强调，“是你吃不下，我才帮你的。”
偶像包袱也是很重了。
趁他不注意，闻佳音往他冰激凌嘬了好大一口，并且在他发现前逃走了。
这是她今天最快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