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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玩蹴鞠凑巧击倒老先生解拮据算计说定杂用钱(下)

    卢嘉瑞强将卢永石翻转来,一看卢永石额头上果然鼓出一个包来,隆起一块瘀黑,似乎要渗出血来的样子,难怪他叫喊疼。幸好是打中额头,如若打中眼睛,怕是要瞎掉一只眼了。

    “七叔,你先起来再说嘛,净躺地上打滚也不是个事啊!”卢嘉恭说道。

    “哎哟!疼死了!真的疼死了!”卢永石还是边打滚边叫喊,就是不肯起来,卢嘉恭和柴荣去拉也拉不起。

    “好了,七叔,你不起来,那俺们先走啦!”卢嘉恭撒手,招呼道,“俺们走吧,不管了!”

    “哎哟!哎哟!你们走,你们走哪去?你们玩乐打伤了俺,就想走?”卢嘉瑞四人没走几步,卢永石却坐起来,对他们喊道。

    “哦,你终于起得来了?”卢嘉恭转回头笑着说道,“那你想怎么样?伤都已经伤了,俺们在这里玩耍,谁叫你无端端的伸出头来,还不声不响的,你额上长了眼,俺们的子机却没长眼!”

    “你看看,你们将俺额头都打肿了,就这么走?哎哟!疼死了!你们得管俺抓药钱,赔偿伤痛钱!”卢永石摸摸额头,摸到起包,又觉得疼,便大声说道。

    “嚯,你还想趁机讹诈一笔钱来着?”卢嘉瑞说道,“俺们几个都读书小儿郎,哪有什么钱来赔你?你去找些草药来敷敷,过不了两三日就好了。”

    “嗯!没钱?俺不管,你们家有钱。特别你,卢嘉瑞,你家有的是钱,你不拿钱来赔俺,俺就到学堂去告诉余先生,让他管管他的学童,再到你家门前去闹腾,看父母怎么说话?看你家在镇上怎么面对众人?再不行,俺就告到镇上里正那里去,让里正来公断!”卢永石说道。

    四个小玩伴一听发傻了,他们都知道卢永石是个泼赖之徒,但没有打过什么交道。

    “既你如此说,那你就去告好了!”卢嘉瑞见几个都不说话了,停顿一会,便说道,“看你告也没用,先生、家里以及里正只会教训我等一阵,你反而一点好处都捞不着!”

    “好你个狗崽子!打伤人还想耍赖!”卢永石开骂道。

    “那你要俺们怎么办?”卢嘉理说道,“要赔钱,赔多少钱?”

    “赔俺一百文就算了,哎哟,疼的俺!”卢永石听有人问赔钱数,便说道。

    “嚯,算了!我们都走吧!”卢嘉瑞过去捡起那子机,说道,“让他告去好了,省得他开大口讹我等!”

    “就八十文吧,俺不跟你们计较那么多了!”卢永石又说道。

    “你真敢要!就那么点皮毛伤,大老爷一个,就张口要钱!”卢嘉恭说道,“不要管他了!”

    “算了,算了,就赔五十文,不能再少了,你们打伤了俺,不负责可不行!”卢永石于是说道。

    卢嘉瑞想一想,就摸摸袍子里衣兜,掏出三十文铜钱,一把抓着,走两步过去,在卢永石前面晃一晃,说道:

    “就三十文,够你饮两杯小酒的了,行不行?要不行,我等就走了,随你去讲说,去告诉!”

    卢永石看一眼卢嘉瑞的手掌上的一抓铜钱,说道:

    “才三十文,太少了!”

    “好,咱们走!”卢嘉瑞招呼道,几个玩伴就要走。

    “好好好!就三十文,算便宜了你们!”卢永石赶紧说道。

    卢嘉瑞等转回过来,卢嘉瑞将钱交给卢永石。

    “慢!”卢嘉恭说道,“这事就到此为止,如若你拿了钱还到处讲说张扬,俺们几个哥儿总有日找你算账!”

    “那当然,俺不会说出去的!”卢永石说道。

    于是,卢嘉瑞将三十铜钱都交给了卢永石。卢永石拿了钱就爬起来,抖一抖衣衫,走了。

    “唉,今日是集市日,本来想的是打一阵出机后,大伙到集市去逛逛,然后买东西吃的,不想钱都给这卢永石拿去了!”看卢永石走远,卢嘉瑞说道。

    “大哥何不早说?早说是要请俺们吃东西的钱,俺怎的也不会给这无赖讹了去!”卢嘉恭很惋惜地说道。

    “卢嘉恭就是个管吃不管事的家伙!”柴荣笑着嘲讽道,“人家受伤赖着在地上你就真的不管?”

    “管他个鸟!他泼赖,俺们也赖他一回,俺们几个都一齐不认账,不管他卢永石去哪里讲说告诉,无人能对证,也奈何不了俺们,怕他作甚?”卢嘉恭说道。

    “算了,做人也不当那般无赖,到底是我等伤着了人家,能赔一点钱了事也没什么不好的,省去其他诸多麻烦。”卢嘉瑞说道,“少吃一点东西,我等身上也不会因此缺了什么!”

    “大哥说的甚是!”柴荣和卢嘉理齐声应道。

    于是,四个玩伴继续兴致勃勃的玩完这局打出机,至天色向晚才各自回家。

    当然,除了玩斗地螺、打出机之外,踢蹴鞠也是常玩的游戏。自从打出机击伤卢永石之后,斗地螺和打出机这两项游戏就玩得少了,几个玩伴就时不时聚来玩蹴鞠。

    玩蹴鞠不是卢嘉恭的擅长,虽有力量,但身子动作有点笨重,不够灵活。

    卢永义则玩得像个猴子般,左冲右突活灵活现的,身体似乎是随风飘,踢蹴鞠兴致最高。但他一旦撞到卢嘉恭这堵墙,非倒即歪,看来还是要些蛮力才好。

    卢嘉瑞没有卢嘉恭的蛮力,也不似卢永义那么能灵活地飘移,但机智灵巧,踢起蹴鞠来也十分自如,因而兴致也很高。而这鞠儿也是卢嘉瑞花了三十文钱买的。

    一日下午放学后,几个玩伴们就在学堂前的空地上玩起蹴鞠来。他们把进入学堂的门就当作球门,卢嘉瑞、卢嘉理、卢永义三人一队,卢嘉恭、柴荣和另一个小同学组成一队,两队旗鼓相当,分数交替上升。

    正当他们踢得难解难分之际,卢嘉恭接到柴荣传来的鞠儿,三颠两晃的,趁着对方来不及围上来,对着球门,用尽所有的力气,打门!鞠儿划起一个小弧圈飞向门口的正中,进门了!

    偏偏这时余先生正出门来,鞠儿不偏不倚正好打到他的脸上!由于鞠儿来得突然而迅猛,余先生猝不及防,一来受惊吓,二来鞠儿击打,一个趔趄,摇晃两下,便在惊惧中倒在地上。正在激战中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还是卢嘉瑞稍微镇定一点,反应快,说道:

    “快去,把先生扶起来!”

    于是大伙就一起跑过去把余先生架起,搀扶回家去。师母瞪大眼睛看着余先生被架回来,以为出大事了。

    卢嘉瑞简略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师母赶忙叫将余先生放到床上,斟茶来给余先生喂下去。好一阵子,余先生方才慢慢张开眼,呼吸慢慢也平缓下来。

    “师母快将药酒拿来,搽搽鞠儿打到的地方。”卢嘉瑞记起来他拿来的药酒,可以散瘀消肿止痛的。

    师母赶紧找来药酒搽上去。

    “不要紧的,只是头上一阵晕。唉,上年纪了,不中用了。”师母一边搽,余先生却缓缓地说道。

    卢嘉瑞跪下去,其他玩伴们也都齐刷刷跪下去,一起说道:

    “先生,学生等给您请罪,都是学生不好,不该在前边蹴鞠顽耍,打中了先生,害先生受伤了,请先生责罚学生吧!”

    “你们起来吧,为师不怪你们,你们少年郎该玩耍就玩耍,没有什么错的。只是不巧正好击中为师,往后注意点,不管玩什么,不要打到别人,伤着别人。”余先生还是以缓缓的语气说道。

    看着卢嘉瑞他们没有动,师母一边搽药酒一边说道:

    “你们都起来吧,没事的,人老了,一阵子晕眩,躺一会就没事了。我看也没伤着,你们出去玩吧!”

    卢嘉瑞和玩伴们再磕了一个头,说道:

    “多谢先生不责罚,学生等往后一定记牢先生的话,小心些!学生等出去了!”

    虽然先生和师母不予责罚,但几个玩伴心里有歉疚,一听先生和师母叫出去,便赶紧磕头谢过,然后相继鱼贯出去了。

    师母则继续为先生搽药酒,柔肩背,伺候茶水。

    此后一段时间,同学们就不再玩斗地螺、打出机和踢蹴鞠这几样有些危险性的游戏了。要么放学后就直接回家,要么就逛集市,要么跑到山上去掏鸟窝,要么挖蚯蚓钓鱼——快乐依然那么多。

    让卢嘉瑞头痛的是每次去逛集市,同去的玩伴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吵着要他请客,集市上所有的小吃摊点都吃遍了。他请客几乎已经习惯到理所当然,可是他们似乎是百吃不厌!

    卢嘉瑞不请客嘛,他们就理由一套一套的啰嗦个没完,每次说得他都不好意思。请客嘛,次数多了,也没那么多钱,卢嘉瑞也觉得其实没道理都要他请客。

    卢嘉恭更是可恶,只要出来逛集市,他必到场,劝请客他最积极,尤其可恶的是还老撺掇卢嘉瑞去那个赌屋。结果,不但请客花了的钱赚不回来,还要时常赔上多输一些。

    赌骰子不行,试试赌撞铜钱也还是不行。算算原来初次赢得的那点钱早已输回去了,还都不止。

    每次离开赌屋时,庄家还都满面堆笑说:

    “小哥,你今日运道不好,下次再来,说不定就都赢回去了。”

    卢嘉瑞心想:

    “赢个鬼,倒是你包赢的!”

    但他也只能无可奈何的离开。唉,愿赌服输,有什么办法呢?

    卢嘉瑞终于体会到做大哥有做大哥的烦恼。他知道,要是哪一日他不能领这班伙伴做得些事,不理这班伙伴的馋嘴,也许他们就不把他当大哥了。

    但是,过年节时父亲和大娘、二娘、三娘分别给卢嘉瑞的压岁钱以及上学堂之前母亲特地塞给他的一些零钱,经不起这么一段时间的花销,都没有了,怎么办呢?

    卢嘉瑞还是觉得当大哥的感觉是很好,花点钱来买他们的花花嘴皮也是值得的。但眼下他要考虑的是解决钱的问题。

    有了这层思虑,晚饭时的卢嘉瑞就没有那么神气活现的活跃劲了。三娘似乎看到了这点异样,停下筷子,问道:

    “瑞儿,有什么事吗?我看你好像有点没神气的,病了?”

    “我看也是,怎么没精打采的?吃饭都好像是在勉强吞咽?”卢永茂紧接着也问道。

    “是啊,你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瑞儿放学回来就有些闷闷不乐的,好像不太理人,正不知为什么事?”卢嘉瑞还来不及说话,大娘就把话接上了。

    “没什么事的。”卢嘉瑞回道,他一下子也还不知该怎么说。

    “没事就好好吃饭,怎么显得这么没神气呢?”三娘说道。

    “我看瑞儿一定是有什么事弄得不开心的,就是不肯说。”这时二娘插话道,“不说出来憋着会更难受的,还是说出来的好。”

    “是不是在学堂受到同学的欺负?还是被先生责罚了?听说余先生是很严厉的。”卢永茂问道。

    “余先生学问是很好的,严厉一点也应该,否则那么多学童怎么管教得好?瑞儿,你要认真读书,可不能马虎,这个家将来就指望你了。”三娘说道。

    “都说没事的嘛,孩儿没有受同学欺负,也没有被先生责罚。”卢嘉瑞说道。

    “那为什么这么闷闷不乐的?有其它什么事也该说出来嘛!”大娘说道。

    卢嘉瑞看看实在瞒不过,只好实说了,否则父亲母亲们就也吃不好饭,还会不停的猜疑,问这问那的,便说道:

    “我的压岁钱都花光了,有时想买点小东西,想吃点零食什么的,都没钱了。”

    “你这么多的压岁钱就花光了吗?怎么花的?吃的穿的用的家里都有,你也不用买什么啊?”三娘抢先问道。

    “到学堂去上学了,比在家里时不同。经常要买些零碎的东西嘛,去逛集市时,有时要买些吃的。”卢嘉瑞说道,停了一下,又补充道,“逛集市都是几个伙伴一起去的,吃东西要大家一起吃的嘛!”

    “都你请吃?”卢永茂问。

    “他们几个家都穷,哪有什么钱?都我请吃。”卢嘉瑞望着父亲,似乎在观察父亲的反应。

    “既然都你请吃,那就该少跟他们去逛,想去时就自己去得了。都你开销哪成呢?”二娘是个精明人,说会算账的话。

    “大的几个年龄与孩儿相仿,喜欢跟着孩儿,咱们平时也经常在一起玩的,放学后去逛集市,也不好落下谁。”与其说卢嘉瑞坚持对伙伴们的情谊,毋宁说他的确享受被跟从追随的感觉。

    “你成为这帮少年伙伴的小头目了?”这点三娘看出来了,她盯着卢嘉瑞问道。

    “他们吃你便宜,当然喜欢跟着你了。”二娘似乎对这种抬捧不太以为然,她大概更关心吃多少亏。

    “受喜欢总是一件好事,朋友多,不容易被人欺负。”大娘是仁慈心肠,往好处想。

    “瑞儿既然成了孩子们的小头儿,我看是好事。”卢永茂夹了一块肉放到卢嘉瑞碗里,继续说道,“好好吃饭,不要烦恼。多花一点钱也是可以的,从小能领着别人走,以后长大了会更有出息。要多少钱,瑞儿你说说看?”

    三娘在埋头吃菜扒饭,大娘、二娘也各自吃着不做声,似乎大家都等着听卢嘉瑞怎么说,要多少钱。

    但这下似乎把卢嘉瑞也问住了,其实他也并没有想好这次问要多少钱。

    他的脑子这时也在飞快的转。他知道问要多了父亲会训斥他,说他不知家计,娘亲们也会喋喋不休的教训他,最终拿不到还要猜疑他到底拿钱去做了什么。而且这次给了,下次呢?又要来问要,然后又再接受一番拷问?于是,他想不如让家里定期给他钱,对,就一个月给一次,而且固定一个数额,就作为他的杂用钱,家里不必问做什么用了。一个月多少才合适呢?六十文?有点少,那一百文呢?可能不会给这么多。但他知道,他说出个数字来,父亲和三娘都会缩减的,所以他把父亲夹来的肉吃掉,然后正正经经地说道:

    “那就每月给二百文杂用钱好了。”

    “这么多,肯定不用的,也是不行的,都差不多两斗白米的钱了!”卢永茂立即否定了,“这哪是杂用钱啊,口粮都不止了!”

    卢嘉瑞继续吃饭,好大一会没人接茬,他就又说道:

    “那就一百五十文好了。”

    “每月一百文足够多的了,我就看不出来哪有这么多的用钱处?”卢永茂又说道,“买零食吃也得节制点儿才是,请客更要悠着点!”

    “瑞儿,杂用钱够用就好,也该省着点用。我们家也不是十分的富裕丰厚,要多想想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大娘也这般说道。

    “杂用钱给多少也不会够的,我看八十文就行了。家里给你算阔绰了,你自己省着点用,也好早知道勤俭持家。况且你的那些伙伴们一个子儿都没有呢,你也该知足的了。”三娘说道,她善于结合各人的说法然后给出定准意见。

    “那就这样,按三娘说的办,今儿是初五吧,以后每月初六给瑞儿八十文杂用钱,不多不少。”卢永茂最后说道。

    卢嘉瑞心情一下就爽朗起来。在他看来每月八十文是个很不错的数额了,他的目标达到了,钱数已经不算少,关键的是他不必每次都用没有了再问要,也不必说明钱都用去干什么了。他加快吃饱饭,完了给父母亲们欢快地唱个喏,然后开心地离开了饭桌,回自己房间去。

    卢嘉瑞解决了钱的问题,每月都从家里拿到八十文钱做杂用,到底他都将这些钱用到哪里去了呢?欲知后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