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
方丈从院内走到院外，一声呼唤打断了小和尚的神游。
“啊…师父！”
小和尚差点丢了扫帚，立即收了心，恭敬地向师父行了一礼。
“那位女施主走了？”方丈问。
“啊…徒儿同往常一样，与她说了佛理，她便走了…”
小和尚低低地回答，眼中闪过几丝落寞。
“唉……”
方丈看了小和尚一眼，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什么。
“去诵经吧…阿弥陀佛……”
“是…”
小和尚放好扫帚，踱步回了禅房。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
“小和尚…过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绣娘状似轻松地耸耸肩，对着小和尚说道。
“你…可不要忘了我呀～”
“呃…呵……”
小和尚笑了笑，看着绣娘轻声问道：“不知秀姑娘……？”
“我……爹娘为我许了一门亲事……”
绣娘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几乎听不到。
忽而，她又抬头，眼神中似有什么光在闪动，犹犹豫豫的说道：
“小和尚！你！你…你……”
“我……？”
小和尚似乎很疑惑，看着吞吞吐吐的绣娘，不由出声问道。
“没…嘿嘿，没什么～”
绣娘开心地笑着，似乎心中有了什么想法一般。
“秀姑娘…今日…该回去了吧…？”
小和尚的唇边依然带着不变的笑意，看着绣娘有些犹豫，又有些不舍的说道。
“小和尚…我…我不会再来了……”
绣娘咬着唇，似乎是期待着什么，说道：“你，你有话要说么？”
“秀姑娘，你是好姑娘。一定能嫁得好人家，永远幸福的。”
小和尚无喜无悲地说道，心中却是惶恐不安，分外难受。
绣娘看着小和尚，眼眸中的光让人读不懂。
“秀姑娘，小僧…”
小和尚顿了顿，复又说道。
“小僧…一直都会…在这里等你……来问禅……礼佛。”
“哈…哈哈……”
绣娘开心的笑出了声，促狭的说道。
“你…再念一遍经，可好？”
“秀姑娘，天色晚了…”
小和尚不卑不亢，低眉说道。
“是呢…”
绣娘没有抬头看天，只是看着小和尚，仿佛要将对方的模样印入自己心中。
“那…我回去了……”
小和尚双手合什，对绣娘一礼，似有不舍的说道：“秀娘…不送……”
…………
“皈依…秀娘……”
“皈依…秀娘……”
不知何时，小和尚念经的声音变成了“皈依秀娘”。
低头垂眉的小和尚，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哽涩起来
一滴泪无声无息地落在木鱼上……
拿着木槌的掌心依稀间……
有指尖划过的错觉……
心中不静的小和尚，抹去眼泪，起身朝门外走去。
摇摇晃晃之间，小和尚走到了寺里的镇魔之地。
…………
见小和尚无法说出最后一皈依的绣娘，含悲忍泪地转身离去。
却没想到，老和尚已在半路等她。
“阿弥陀佛，绣娘，老衲有几句话想对绣娘说。”
老和尚慈眉善目，从容淡定地说道。
“老师傅请讲。”
绣娘红着双眼，她可以不让眼泪流出，却无法让声音不哽咽。
“你喜欢小和尚，是吗？”
老师傅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是人绣娘大惊。
“我们……”
绣娘大吃一惊，急于想辩解。
可是，说不是吗？
那分明是自欺欺人啊！
绣娘把心一横，索性承认了，说：“是的，老师傅。”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小和尚什么，只觉得他与常人不一样。
与我年龄相仿者，都不如他有那么渊博的知识；
那些比我年长者，也都没有他那般的宽厚温和。
但单单这些，好象也不是真正的原因。
我只是觉得在小和尚面前，我可以那样的信赖他。
就如前世就已经认识一般，只一眼便觉得这人可以交心。
我也知道我会影响他的修行，
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老师傅，我不知到自己应该怎么办。”
绣娘一口气说完，茫然无助间，又救助般地看着老和尚。
“绣娘，你相信因果轮回吗？”
老和尚双手合什，道一声阿弥陀佛，对绣娘说道。
绣娘微红着脸说：“小和尚说他信您所说的因果轮回，我也信他所相信的。”
“每个人来世上，都有因果，每个人在人间是什么，也都是轮回里早已注定的，谁与谁相遇，谁与谁相知，都是每个人命中的定数。
是缘还是劫，却都在个人的修为。
明明他是已经出家人，却想要娶妻生子，又无法放下佛法。
明明他今生不是你要等的人，却要强行在一起，便都是彼此的劫。”
老和尚温厚地望着绣娘，轻声柔气的继续说道：
“爱，是什么？
父母对儿女的爱，便是让他健康成长；
夫妻之间的爱，便是希望可以平安幸福；
朋友对彼此的爱，便是相知相惜；
而佛祖对众生的爱，便是怜悯慈悲；
爱一个人，是成全，不是占有。
若是，你的爱比给对方的伤害多，
那便只是一种占有，只有放手才是爱。
阿弥陀佛！”
老和尚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又望着绣娘说：“姑娘悟性极好，应该明白老衲的话。”
绣娘叹口气说：“我明白，老师傅。谢谢您。”
老和尚道：“善哉善哉，佛度有缘人。”
可是，这是执念，又岂是那般可以轻易放下的？
绣娘低头沉默了一会，抬头时，已是一脸的释然，居然微笑着问：“老师傅，您说佛祖他老人家是有情还是无情呢？
说有情，却抛弃七情六欲出家；
说无情，却又心怀众生，以慈悲为怀。”
所以，他是佛，我只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小女子而已。
老和尚双手合什，微笑转身，飘然而去。
远处，传来他深厚的声音：“多情亦无情，无情即多情，阿弥陀佛。”
绣娘似有所悟，看着老和尚离去的身影，脸上浮现出奇异般的笑容。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
我问：“什么是慈悲？”
你说：“慈悲就是爱与怜悯。”
我问：“什么是爱？”
你说：“爱就是慈悲，是给予与成全。”
你用你的慈悲对我，我用我的爱对你。
本来，是各不亏欠的。
可，我要的是你，用我爱你的方式对我。
可是，你做不到。
那么，我只能成全你的慈悲。
…………
几日后。
本应该择日完婚的李秀娘，身穿大红嫁衣出现在了灵缘寺的门外。
李秀娘无悲无喜的要见小和尚，却是被告知小和尚已经远游去了。
但是，李秀娘能感应到小和尚就在寺中。
因为，小和尚为两人施过法术。
他是那般的天纵奇才。
李秀娘静等一日，依然没有如愿以偿。
大红的嫁衣从崖边坠落，流着血泪的李秀娘，看着浩瀚辽阔的星空，笑了。
那笑容，是那般的让人心酸，让人心疼，让人难忘。。。
恍惚间，李秀娘仿佛看见了：
蹲在树下哭泣的她，
带着一身光芒出现的他。
艳红的花朵于崖底绽放，凄美却又分外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