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僵尸置若罔闻,扯他衣角愈加粗暴,情绪显然焦躁起来。

    “行吧。”张明徽放弃与他交流,“是贫道异想天开了,僵尸无魂无魄,又怎能听得懂话,糊涂。”他摊开掌心,敲敲巴掌大的棺材,“进去。”

    小僵尸见状,跃进棺材里躺着。

    张明徽轻笑,“小样儿。”

    小僵尸本与他一同来寻清灵镇,结果走到半路,这他丫的忽然失控,脱离他的掌控溜得无影无踪。

    张明徽捋捋胡子,收起掌心,进屋搂着她摸头拍背,不是很熟练的哄人,“莫哭啦。”

    苏灵沧哭了一宿,早已浑身不适,她忍不住干呕,哇地吐了一滩。

    好心哄娃的张明徽太阳穴突突跳,望着道袍衣角被酸水染脏,欲要开口呵斥时,孩子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张明徽轻轻弹这女娃额头,“真是欠你的。”

    他抱起昏迷中的苏灵沧,踏出清灵镇。

    .

    苏灵沧醒来时,耳边响起张明徽调侃,“唷,醒了呀。”

    环视四周,破败的庙宇,蜘蛛网遍布屋檐角。

    苏灵沧默默坐直身子,这会儿才慢慢反应仅有她跟道士两人,之前就觉着道士坏,现下被人掳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怕是如阿娘所说,劫孩子去卖赚银两。

    想到阿娘的话,自然想到阿娘;想到阿娘,自然想到清灵镇;想到清灵镇……

    苏灵沧小脸惨白,金豆子在眼眶里摇摇欲坠,神情悲恸。

    张明徽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欲言又止喊一声:“那个……”

    还没开口,这女娃又开始哭了。

    “……行吧。”张明徽撕掉袖口,捻起道袍里的棉絮,捏作一团塞耳里,靠着柱子,即便是塞了棉絮,身旁哭声还是源源不断传入他耳中。

    张明徽深呼吸,好言道,“人不在我们去寻便是,莫哭。”

    “骗人,寻不到了。”苏灵沧说,“我看见阿爹阿娘被戴着绿色獠牙面具人砍了好几刀,他们……”说着,声音变小声,更咽道:“不在了。”

    “咱们到镇上时,并无一人,你如何看见你爹娘被恶人杀害?”

    “从他们血里看到的。”

    张明徽神情微愣,瞳孔缓缓扩散,猛地站起,“丫头!”他激动的问:“你胸前是不是有颗红如血的痣!”

    苏灵沧悲伤的点头,继而警铃大响,“你怎么知道?”

    张明徽难以置信大笑,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个丫头片子!

    他竟误打误撞寻到了此人。

    张氏世代乃修仙一派,每代都在寻一位坠入人间的神的转世。

    神转世为人,便是一张白纸,若是妖魔寻得,为己所用,那人间将是无尽深渊。

    张氏一派世代寻神,不仅为了维护世间秩序,还有将一物还给神。

    传到他这一代时,他索性劫走妖魔,得知一处名唤清灵镇的地方,有一女婴诞生时,十里八荒的绿植花卉争相绽放,想必便是传说中的神。

    不过———

    张明徽盯着仅至腰高,红肿双目,哭兮兮的奶娃时,“……”

    苏灵沧瘪嘴,眼泪在眼眶打转。

    他正色道:

    “打住,我可没偷看你洗澡啊。”

    “不过你只见你爹娘被恶人砍伤,又没见他们断气,如何判定他们是死是活?再者,即便是死了,你也甭哭哭啼啼的,应当想办法报仇才是!”

    “还有,你这老瞅贫道,瞅着瞅着就哭是什么臭毛病?”

    “坏道士,尽知道哄我,见我小骗我。”苏灵沧抹泪悲怆道,“你掳我来这儿,不就想抓我去卖给坏人嘛!”

    张明徽闻言,气得差点一口血喷出,“我何时要把你卖给坏人?!”

    这话道士确实没说过。

    苏灵沧一噎,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我是没见爹娘断气,那说明……”她双眸隐含期翼望向道士,“我爹娘还有可能活在世间,对吧?”

    张明徽这可不敢保证,但还是撒了谎,“说不准你爹娘这会儿正在妖魔手里受难,你呀,得学些功夫,去解救你爹娘以及全族人。”

    苏灵沧怔然的盯着张明徽三秒钟,继续低头。

    张明徽无奈,“小祖宗啊,又怎么了?”

    “那些坏人人多势众,个个武功高强,我就算练上个二三十年,哪赶得上他们,还不如早些自我了断,去冥府等爹娘,与他们团聚。”

    就知她不好糊弄,张明徽斜睨女娃,可不能真让女娃想不开去自寻短见,“给你看个好东西。”他解开腰间口袋,往掌心一倒,“你看。”

    苏灵沧闻言,擦眼泪盯他手心,一副巴掌大的金丝楠木棺材泛着淡淡的金色光芒静静躺在道士手里。

    她沉默了几秒。

    道士莫不是觉得她说得有理,送她一副棺材好让她自寻短见后有住处?

    张明徽自豪的捋捋胡子,“这可是个好东西呢。”不过这丫头怎么不好奇里边儿装着什么呢?

    苏灵沧掉了几颗金豆子,“嗯,是个好东西。”至少她死后能躺的舒服。

    张明徽笑眯眯道:“送你可好?”

    苏灵沧抹泪道:“你也觉得我说得有理是吗,去寻仇便是自不量力,便送我一副棺材好让我自寻了断。”

    “呜……这个捷径真的很好,嗝!很,很快就能让我跟我阿爹阿娘团聚,呜呜……”

    张明徽一言难尽的望着仅九岁,内心戏却如此丰富的女娃。

    他斟酌半响,语气诚恳:“孩子,你想多了啊,这棺材那么小,容不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