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苏毓河教给她的口诀，苏灵沧食指轻点额头，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待她再次睁眼时，她已恢复成人的身形。
苏灵沧悄悄地往门外看了一眼，他们嗅觉灵敏，可为何对于她进来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他们只顾关注门外是否有侵入者？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所谓的妖味，虽说它很淡，但不至于没有，这守门妖竟没有察觉，她有些怀疑苏毓河在唬她。
不过这也是好事。
苏灵沧在潭水边施法，划了一条警戒线，若有妖来，可提醒她让她做好准备。
她走到谭边一瞧。
潭水幽深，泛着寒气。
苏灵沧吃下避水珠，左右看看，心稳下来，往潭水里纵然一跃，朝潭底游过去。
潭中昏暗，好在有罄姬送她的夜明珠。
罄姬为了表达她的歉意，留下了那颗最大最明亮的夜明珠给苏灵沧。
潭底幽暗无光，没个照亮的东西恐怕是不行。
在入水这方面，罄姬的办法总比她的多。
也不知游了多久，苏灵沧胳膊都给游酸透了，这用夜明珠一照亮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
苏灵沧不敢耽搁，休息片刻后，继续往下游。
直到她稳稳落在潭底地面，长舒一口气，总算到了。
苏灵沧举起夜明珠照亮四周，妖骨残骸，水草飘扬，差点误踩妖骨，她瞳孔微惊，难道是那黑龙所作？
是金虎用来喂食黑龙的？
还是有心怀不轨的人想劫走黑龙，被黑龙吃了？
苏灵沧捏紧夜明珠，挑起腰间挽月剑，朝左侧的洞口走去，总之，万事皆得小心。
唯有那洞口容得下成人进去，苏灵沧出于直觉，便朝那走。
她一走进去，当即停住脚步，呆怔的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黑龙闭眼小憩，听见动静，缓缓睁眼看向来者何人，它眼中充满迟疑，打量苏灵沧许久。
苏灵沧不敢轻举妄动，警惕的后退半步。
紧接着黑龙开口了，声音沙哑低沉：“阿沧？”
苏灵沧不震惊是假，它竟认识她？
又或是认识她的前世？
见苏灵沧没说话，黑龙舔舐自己的伤口，“阿沧总算来寻我了。”
苏灵沧心中微妙的变化起来，听他这语气，与她前世关系还挺不错。
黑龙身体极其虚弱，瘦得脱相，苏灵沧借助夜明珠的光亮下，很快看见它的尾巴，甚至是身体其他各部位渗血。
黑龙抬眸看苏灵沧。
苏灵沧不由自主上前几步，“你受伤了。”
黑龙目不转睛的盯着苏灵沧，化为人形坐在石床上，是个肤色苍白，样貌俊美的男人。
他一身黑衣，低声咳嗽，气虚道：“你成凡人了。”
苏灵沧见状，目光微微凝滞，缓缓点头，“我不记得你了。”她的视线落下锁住他手脚的镣铐上，“你可还好？”
黑龙望着她，蹙起眉头，“你既是凡人，又如何来得了这儿。”
这般神态，倒真是在关心她。
苏灵沧直言道：“我来救你出去。”
“你是凡人，砍不断锁龙链。”黑龙举起锁链，“纵使你有挽月剑，也不行。”
苏灵沧沉默半响，“我去偷钥匙。”
黑龙被她这副认真的神态逗笑，目光温和中夹杂着依恋，苏灵沧不知道她有没有看错，与顾宵哥的神态有些相似。
苏灵沧抿紧嘴，对他这道目光有些无所适从。
“要我怎么做？”苏灵沧问，他显然是不赞同她去偷钥匙。
“找到蝶钥，恢复你的记忆。”黑龙道，“将你前世的记忆全记起来，连同失去的法力，一同记起。”
苏灵沧闻言愣住，没料到黑龙直接提了蝶钥，反问道：“若是让旁人用它，可否能救你？”
“蝶钥里的东西，仅妖神可用，凡人之躯承受不了它强大的力量。”
“半妖呢？”
黑龙抬眸凝视她许久，低笑一声：“可。”
苏灵沧松了口气，紧接着反应过来，没想到她竟能与黑龙如此心平气和的交谈。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黑龙环住苏灵沧的肩膀，作势拥她入怀。
苏灵沧当即推开他，却听见他倒吸一口冷气，神色担忧的从乾坤袋里掏了半响，拿出各罐子药物，铺在石床上，“方才我见你受了外伤，你擦擦罢？”
“阿沧的性子倒是变了很多，都与我生疏了。”黑龙随便拿了一瓶药，擦胳膊上的伤口，“我被关在这里两百年，没想到阿沧变化了那么多。”
苏灵沧不知该如何是好，莫非他是她前世恋人？就在方才那一瞬，苏灵沧探见俩人携手穿梭在林中的画面，很是逍遥自在。
“阿沧？”黑龙喊。
苏灵沧沉吟片刻：“前世的我，是何人？”
“妖神。”黑龙随便敷了点药，微眯起眼睛回想记忆中的苏灵沧，“活泼，聪明，比你姐姐修炼天赋还高，善良可爱。”
苏灵沧闻言，思绪跑偏了，不禁心生疑惑：妖是妖，神是神，妖神又是何物？
黑龙仿佛读懂苏灵沧眼中疑惑，轻笑：“妖修成神，便为妖神。”看见苏灵沧瞳孔逐渐放大，有些好笑，轻轻弹了苏灵沧额头一下，“这么惊讶作甚？”
他不知道的是，苏灵沧有探心术。
苏灵沧看见有个样貌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孩儿，眼波灵动，眉目间尽是暖意，朝黑龙喊：“小黑蛇，我要去找姐姐啦。”
那便是她吗？
前世的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纵使她知道她们是同一个人，但她还是有种作为旁观者看见与自己相似的人出现时，内心生出微妙震撼的感觉。
“你在想什么？”黑龙的声音叫回苏灵沧的思绪。
她的视线有些飘忽，落在黑龙脸上。
小黑蛇？莫非是蛇化蛟，再成龙？
苏灵沧又问：“那我以前，是什么妖？”
“阿沧，你还记得你允诺了我什么？”黑龙没有回答，反问她，“你可会允诺？”
苏灵沧骤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什么？”
黑龙虚弱的咳嗽几声，认真的看向她，“你让我等你回来，待你回来寻我时，便与我双修成神，一同遨游于天地。”
“……”苏灵沧大脑陷入一片空白，前世说的话，哪有让她履诺的说法，她又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这与她何干？
凭什么前世作下的因，要现世的来偿还？
“我在这待了两百年，常常思考，若我没等阿沧回来，我是不是不用受这些苦。”黑龙嘴角噙着笑，眼底半分笑意都没有，“可我见到阿沧，却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阿沧莫不是想反悔？”他上前一步，伸手牵起苏灵沧的手，深深的凝视着苏灵沧，“阿沧，你会允诺的，对吗？”
“小黑蛇，你且好好修炼，待我回来，便同你一同双修，届时我们一同遨游天地，乖～”
苏灵沧猛然抽回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她错愕的看向他，却对上他那双痴狂的眼睛，一时失了声。
没想到会有人因为这简单的一句承诺等了她那么多年，苏灵沧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
她曾想过与黑龙大战一场，或是好言相劝，让他说出蝶钥的下落，却没料到是这样场面。
黑龙抓着她的手要她兑现诺言。
“你都看见了。”黑龙认真道：“我没骗你。”
苏灵沧微微心惊，想起寒山的鱼神，同样很快识破她有探心术。
苏灵沧深吸一口气，僵着脸抽出手向后退几步，道：“先救你出去，日后的事再提。”她含糊道，“往后再说。”
绕是被关在这里两百年，就算是几十年，恐怕也会被关得心态变得偏激或是奇怪都有可能。
纵使黑龙在伪装，苏灵沧隐约能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阴郁气息。
黑龙沉默片刻，望着她点了点头。
“蝶钥在哪儿？”苏灵沧问，“我去寻它来救你。”
“妖谷。”黑龙朝她张开双臂，“阿沧，抱抱，我好想你。”
苏灵沧沉默的看着他，迟迟没有上前。
黑龙缓缓垂落胳膊，自嘲的笑了一声，“阿沧快些离开，我们还有很多事，没有说呢。”
苏灵沧垂着眼，睫毛微颤，“好。”她转身欲离开，临走之际，侧头低声道：“对不起。”除了毓河，她不愿与其他异性有亲密接触。
黑龙没有回应她，化为龙身盘旋于石床，闭着眼不语。
苏灵沧往潭面游去，恰逢看见苏毓河欲要跳进寒潭，她当即施法阻止苏毓河。
在不知道入潭是否安全的情况下，他怎么可以这般莽撞的入潭。
苏毓河见状，也清楚是苏灵沧回来了，蹲在潭边等苏灵沧。
苏灵沧浮在水面上，浑身湿透，身材曲线完美的呈现在他眼前，苏毓河眼睛都给看直了。
苏灵沧跃到地面上，忍不住打了喷嚏，揉揉发酸的鼻头，见苏毓河傻愣愣的盯着她，她低头一瞧，当即羞红了脸，“转身！”
苏毓河不情不愿的转过身，“阿沧，莫不好意思，你我是夫妻，怕甚？”
苏灵沧听他这话，有些好笑，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套衣裳换上，而后抬手轻拍苏毓河脑袋，“你还未娶我，莫说胡话。”
苏毓河情不自禁抱紧苏灵沧的腰肢，不高兴道：“阿沧不认账吗！阿沧可是说了我们回去便成亲。”
苏灵沧闻言，羞赫的情绪被压下，想起潭底的黑龙，心蓦然一窒。
届时救出了黑龙，她要怎么办？
“阿沧怎么了？”苏毓河有些不安道，“阿沧莫不是真的要反悔？”
苏灵沧看身后的僵尸开始变得不安，她连忙解释道：“没有，我在想别的事，有些烦人。”
“阿沧烦甚？”苏毓河问，“莫不是潭底那黑龙，不愿意告诉你蝶钥？”他眯起眼睛，作势要入潭，“阿沧莫难受，我这就去逼他说……”
苏灵沧拉住他，“他告诉我了。”而且这趟跑得顺利得让她有些形容不出那种感觉。
那黑龙等了她前世两百年，现在她与毓河这样，他们又该怎么办？
“嗯？”苏毓河再次发出疑问，“那阿沧烦甚？”
“他与我前世相识。”苏灵沧下意识捏了捏耳垂，抬眸迅速看了苏毓河一眼，“他说前世的我允诺他要与他双修。”
苏毓河当场黑脸。
“我探了他心，是真的。”苏灵沧捏了捏耳垂，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前世作下的诺言，我当真苦恼。”
这也就是苏灵沧所烦恼的地方，竟然是真的，他莫非是她前世的恋人？可看起来又不太像。
说是他，还不如说毓河的可能性更大，毕竟她还梦见过毓河好几次，不，是那个与毓河一模一样的男人，房明烬。
苏毓河沉默着松开苏灵沧的手，化为小小的模样，准备走出老鼠洞。
苏灵沧无奈，抬手勾起他后领，“你这是哪学来的，生气便要离我出走？”
苏毓河皱着一张俊脸，语气不悦道：“我不高兴。”
“话都不说？”苏灵沧眼底浮起戏谑，“看样子，毓河是愿意我去允诺了？”
苏毓河垮着脸没吭声，苏灵沧前世作下的承诺，他能往哪撒气，若换作他，他成了下一个黑龙，恐怕得疯魔。
“那阿沧要怎么办？”苏毓河问，“毁掉承诺吗？”
苏灵沧眸光微滞，苦恼的摇头，“等救了红绫姐，杀了金虎再与他好好谈谈。”她将苏毓河放在掌心上，凑近苏毓河，杏眼染上浅淡的笑意：“我与他说，我已经有毓河了。”
苏毓河蹙起眉头，“阿沧，这黑龙虽与你前世是旧识，可你确定他是好龙吗？”
“什么？”苏灵沧问。
“我只是疑惑罢了。”苏毓河问，“他被囚禁于此，难道不怨你，不恨他们吗？”
苏灵沧想起黑龙所说，若他没有等她，会不会不用受这些苦。
是啊，他会不会怨她？若她没允诺，他又会如何？
苏灵沧眸底忧虑，“这我还真不太清楚。”
“不提这个，先去寻蝶钥罢。”苏毓河问，“蝶钥在哪里？”
苏灵沧摈弃杂念，“在妖谷。”
“妖谷？”苏毓河疑惑道，“我不清楚在哪儿。”
苏灵沧：“无碍，我回去问红绫姐。”
“对了阿沧，红绫要与金虎大婚。”苏毓河道，“就在一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