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云州雀 > 三、歹毒为生计,人畜一念间(2)
    侯洪良不待众人细想,率先说道,“朱首领所言甚是!想那林秉义战死已有三年之久,这三年里咱们不曾食言,一直恪守旧日约定,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可各山寨的兄弟们也得活下去,不能因为他林秉义一个人的志向,就让咱们兄弟忍饥挨饿的与契丹人厮杀,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么!”他话音刚落,又见郭猛、郝通等几位首领跳了出来,大声说道,“说得对!咱们昔日落草就是为了能活!”一时之间众人群情激愤,又听马壮说道,“他林秉义出身行伍,跟咱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咱们受他约束多年,与那披坚持锐的官兵为敌,吃了多少苦头?如今他不在了,咱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侯洪良见众人纷纷呼应,便放下手中兵器,向老独眼一抱拳,说道,“老首领,众兄弟都觉得此事可行,你当真要一意孤行么?”那老独眼迟疑许久,起初只是不肯言语,后来见众人已然是一条心了,又暗自想道,“我若仍是不肯答应,他们必定先在这里害了我的性命。我这一把年纪,死了倒也没什么,可林青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平时不在一处,但也没少了来往,总不能让他中了这些人的圈套。我且答应了他们,看他们有何计较,也好暗中助林青一臂之力。”

    他在心里拿定了主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见他冷笑一声,不屑说道,“想我从前也没少劫过商旅百姓,又怎能不知道其中好处?可是你们也别忘了,当初那林秉义定下规矩时,咱们这些人里又有哪个一开始便同意的?还不是他挨个山寨挑战,最后咱们都成了他手下败将之后,才不得不应允的!如今你们想破了他的规矩,可曾问过林青同意么?!要知道他谋划虽然不及他父亲,可功夫却是更好的!你们这些人里又有哪个人是他的对手?”

    朱双笑道,“经过三年前那一场惨败,驼子岭已大不如前,林青虽然武艺高强,但毕竟势单力薄,咱们这些人齐心合力,又怕他什么?况且。。。。。。”他话说道一半,那老独眼一挥手又将他打断,说道,“你们若是小看了雀儿,可是要是大亏的。他十四岁起,便跟着他父亲一起上阵与契丹兵厮杀,好歹也是从刀林箭雨中走过来的汉子!你们纵然人多,却也未必唬得住他,若真交起手来,更要留神自己的脑袋!我虽然一把年纪了,却也想多活几年,你们若没有个万全的计策来应付,这事我是绝不肯掺和的!”他之所以这样说,一来是要让朱双放下戒心,二来也是要打探他的谋划。

    朱双听他这样说,心想道,“这老独眼若是立时答应下来,我反而不放心了。眼下听他这样说,像是惧怕林青的手段,又像是有别的意图。也罢,我先把这件事说出来,且让他宽宽心,也断了他别的念头,可谓是一箭双雕了。”想到此处,朱双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众人正觉得老独眼说得在理,又见朱双忽然放声大笑,一时也猜不透那笑声背后的缘由,只把双眼齐刷刷的向朱双看去。

    那朱双笑了半晌方才停住,只听他缓缓说道,“老首领原来是忌惮林青。既然如此,这件事我也不必瞒着了,说出来正好给大伙宽宽心!那林青两日前已经死在云州城了!”他话音刚落,大殿中便一片哗然。众人齐声惊呼道,“林青死了?!”马壮又问道,“林青怎么会死呢?”吴亮却问道,“他到云州城去做什么?”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时都觉得甚是蹊跷。

    老独眼犹为惊愕,他愣了片刻,又看向朱双,厉声问道,“你凭什么说林青死了!”此时侯洪良突然在旁说道,“林青之死,千真万确!”众人见状,又都看向他,只听他继续说道,“这消息是云州城的人贩子朱贵传出来的,据说两天之前,林青到云州城去找人贩子马六,因为行事不密,被契丹人查到了行踪,他和马六两人被契丹人困于室内,活活烧死了,而传出消息的这位朱贵,正是马六手下,因为他当时外出置办物品,所以才能幸免于难。”

    朱双也开口补充道。“得到消息后,我曾派人到云州城中暗访,那马六的店铺果然已经付之一炬,想来朱贵所言不虚。”众人倍感震惊,那马六、朱贵二人与各山寨都有来往,想来朱双不会用这两人来行骗,否则一探便知真假。此时老独眼最是伤心,暗想道,“亏我还在担心众人对他不利,原来他早已死在云州城里了,既然如此,我还挣扎什么呢?”他一闻听林青死讯,便觉得心灰意冷,无所关预了。

    众人唏嘘一阵,又听马壮说道,“林青虽死,但驼子岭还有陈宜山在。他若来找大家麻烦,咱们又该如何应对?”朱双笑道,“过几天便是匪首大会,届时咱们多带些兄弟共赴云渺峰上,把今日决议说给陈宜山听,只言道林氏父子都已死了,咱们不愿再守旧日约定。他若识相应允最好,若是敢横加阻拦,咱们也不能束手待毙,那时仗着人多势众,顺势把驼子岭一举灭了!”

    众人听朱双说要火并,不禁争论起来,有人说道,“当年林秉义带领咱们劫了官府物资,也叫兄弟们受用许多年,如今他父子二人相继殒命,咱们便对驼子岭痛下杀手,可不太仗义。”又有人反驳道,“若不是林秉义勒令咱们不许劫持商队,咱们又何必非要与官府为敌?!咱们这些人是什么身份?是劫匪!不劫商旅,那还是劫匪么?!如今他父子两个既然没了,咱们还是做回从前行当,谁敢阻拦,咱们便灭了谁!”又有人说道,“不妥不妥。”又有人反驳道,“大不了火并!”

    朱双见众人纷说不一,便暗下狠心,咬牙说道,“我山寨中还有从赵家商队夺来的绢、布,我会派人分发给各山寨,你们暗中拿到云州城中,去换了粮食,腊日那天让手下的兄弟们吃饱喝足了,云峰山上咱们便是一条心了!若有人敢反悔,那便是大伙的仇人!”说罢,他又看向老独眼,试探道,“老首领,你说怎样?”

    老独眼回过神来,长叹一声,说道,“我听大伙的。”他只想着林青已死,自己便再无牵挂了,因此也不再坚持什么。朱双闻言大喜,说道,“老首领已经答应了,咱们就此说定!若还有谁犹豫不决,现在就请离开这里,我朱双绝不阻拦,只是一旦出了这个门,往后咱们可不好见面了!”众人心想,“老独眼也已应允了,咱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于是那些起初不同意火并的,心里也没了负担,纷纷表示赞成。

    此时大殿门外忽然传来黑熊山喽啰的声音,说道,“首领们,酒肉都已经备好了,不如吃饱喝足了,再商议吧。”朱双便吩咐道,“把酒肉都拿上来吧,各首领手下的兄弟们你们也要招待好,都是自家兄弟一样。”门外喽啰应了一声,便去张罗。少时,羊肉美酒便都搬上大殿,众位首领也不再客气了,只有老独眼仍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迟迟不肯伸手,不过众人也都体谅他,知道他与林青感情深厚,今日惊闻噩耗,心里一定不是滋味。

    马壮喝了一口酒,对身旁的吴亮说道,“我听说林青第一次和他父亲上阵杀敌时,老独眼和雾凇涧的兄弟们也都在场。”吴亮说道,“岂止如此?说起来,老独眼还救过林青一命呢。”马壮不屑说道,“老独眼不替林青挡那一刀,林青也躲得过去,又何来救命之说!”吴亮问道,“你是听谁说的?”马壮说道,“是老独眼自己说的,他说林青机敏,像个雀儿一样。”吴亮笑道,“我想起来了,从那以后大家背地里都开始管林青叫雀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