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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节来者是客

    渡了忘川河,穿过彼岸花海,又行过一段空旷无人的巨大石人阵广场,眼前出现一座宫殿,宽大的殿门上书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阎罗殿。殿前数十名青面鬼差分立两侧,手中刀枪剑戟的拿着好些兵刃,看上去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台阶上正中间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一身锦绣麒麟常服,腰间玉带卡在肚皮上方,头戴紫金冠,足蹬百蟒靴,圆头圆脸,颌下一缕长髯,一笑起来眼睛眯成两道细缝,由于胖,脸上光溜溜的一点皱纹也没有,看上去慈祥又亲切,非常有凡间富家元外翁的气质。

    牛头与马面紧行几步,走到台阶下向着富贵老头单膝下拜拱手行礼到“阎君殿下,臣下幸不辱命,把您说的客人接到了。”这貌不惊人的矮胖老头竟是阎罗王本君。

    杜尹也收了方才冷冰冰生人勿近的姿态,面上略显了点柔和的态度出来,上前一步拱手见礼“阎君。别来无恙。”我与白析随在身后也忙正冠敛容躬身行礼。阎罗君急走几步下了台阶,一抬手扶住杜尹,未得开言先哈哈哈大笑三声,道“前几日在后园观花,听得地听兽长号三声,告之我不日将有远客来访,遂遣了牛马二人去相接,不想是魔君亲自前来,有幸有幸,来,殿上请。”声如洪钟竟有翁翁的回响之音。

    说罢与杜尹执了手,亲亲热热的向殿内行去,我心中暗笑,杜尹看来一幅生人勿进的冰寒性子在这阎罗君面前没起做用,就这样让人拉着手走了。牛头马面落在后边一点,一左一右的陪着我与白析,跟随着一同进了阎罗殿。宾主落座,待女端了茶一一摆上。我以待女之身份无缘座位,站在了杜尹身后两步的地方,借了转身的一点点功夫,迅速的把阎罗殿扫视了一圈。

    凡间话本子里对于阎罗殿的描述不尽相同,但无一不以阴森可怖为主旨,十殿阎罗怒目圆瞪,八百鬼差青面獠牙,沾血的刑具,奇诡的怪兽,挖心吃肝吸髓饮血等等恐怖异常。

    然而此地却与话本中所述半点关联不上。阎罗殿并没有任何阴森恐怖的氛围。大殿装修的极尽奢华之能事,能用金的地方绝对不会用银,能镶玉的地方决对不会嵌贝,光是那照明用的宝珠每一颗都有成年男子拳头大小,雕梁画栋织绵塑锦,比之九重天宫中天帝的金銮宝殿华丽上不知几何,我尽量把眼睛眯缝的小一点,以免金光刺眼泪流不止。

    几句无关痛痒寒喧过后,杜尹话峰一转,开门见山提出了此行之目的,请阎君查一下命薄,其父的魂魄有无去向“当年我父与战神同灭,别人都说我父神魂俱灭,我总不信,今特来此地向阎罗君上打听一下我父魂魄消息,还望君上成全”。白析听了此言,挑起眼睛看了看杜尹与阎罗君,借着扭身端茶的功夫向我扫了一眼,我几不可查的点了下头,示意他跟从静候,不要插言。其实我也未料到杜尹来此是确有事要办的,只以为是误入罢了。

    坐在上首的胖阎君哈哈哈笑了三声,吩咐牛头马面下去查命薄,两人领命去了,阎君一抬手道“命薄众多,时日久远,一时半刻查询不完,魔君难得到我冥府来,不如随我先四处转转,也看看我冥府风光,待他们查完自会来回秉。”赶情他把我们当观光客来招待了。

    杜尹从善如流的起身笑道“有劳阎君款待,恭敬不如丛命。冥府三千年一开通阳之路,我等能进入也是大机缘,便请阎君让我等开开眼界吧。”说罢两人执臂而行,竟真个去参观起来。我与白析跟着走在两人身后十步之距,白析假借帮我整理发丝,压低了声音在我耳朵语道“魔君要找老魔君的魂魄做什么?莫不是想要让老魔君回魂复生?”我看了前方两人背景一眼,确认我们此时无人注意,也悄声道“且先不要猜疑,见机行事吧。”

    从侧门转出阎罗殿,左转右转不知经过几条回廊之后,眼前景色忽然开朗起来。冥界无日月照临,却一样有日夜之分,只是天空始终是灰白之色,除了忘川岸边大片的彼岸花之外,其他树木花草等植物与外界并无差异,只是多生出许多须根,以便于从泥土中汲取养份,有些像是凡间榕树的状态。

    阎君的排场相当宏大,出个游跟从使女竟有几十人之多,端茶拿扇执垫抬椅的分列在后边,每到一处呼啦啦的上来布置坐卧之处,速度虽飞快竟都鸦雀无声井然有序丝毫不乱,我与白析目瞪口呆之余,不约而同的暗中竖了竖拇指赞一声会享受还是阎罗君会享受,使女训练有素还是冥府使女训练有素。

    卜临忘川之时,杜尹从臂上取下一串珠子套在我的腕上,压住了我身上仙泽之光,用一层淡而又淡的魔气把我笼于其中,冥府与天宫素来不睦,此举也是免去我在冥府行走被训问的麻烦。

    冥府与天宫之间矛盾由来已久,说来其中不包含半分的私人恩怨,只为着对善恶好坏奖惩之间标准规则的分歧,各说自话各讲自理,互不通容半步不让,天长日久的,谁也说服不了对方,这矛盾便日积月累的又深又重,闹到双方一见了面就要争吵辩论上一番,有时甚至会发展成为武斗。我勾着手指捻了捻腕上的魔珠,温润细腻,握之有静心之功。

    是夜,阎君大摆宴宴,我与白析坐在下首,牛头与马面侧坐相陪,各种珍霄美味流水介上来,歌姬舞娘大展才艺,真是让我饱了眼福涨了见识。宴饮直至后半夜方休。我扶着酩酊大醉的杜尹,在另一名鬼童的带路下回了给他准备的独院,白析被另一名鬼童扶去了旁边的院落。

    鬼童把我们送到院门外,一双眼意味深长的看了靠在我身上的杜尹两眼,又暧昧的描了描我,行了礼退走了,倒是知情识趣的很。我把杜尹扶进屋内榻上躺好,转身出去关了院门,又从厢房里打了水端进房内,一抬头,杜尹已经取了面具下来,正坐在榻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面上哪有半分醉样。

    我回身掩了房门,依然投湿了帕子递了过去,“公子,先净下面吧。”杜尹接了帕子过去净了手面,起身向外行去,头也不回的扔给我一句话“在房内不要出去,做出点动静来。”说罢一闪身出了房门。

    “啊?”我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那一句做出点动静来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为什么方才鬼童看我的目光透着明晃晃的暧昧。从阎罗君与杜尹真真假假的客套中,大约也听得出来,杜尹应该不是第一次到得冥府,两个人都是熟透了的狡猾性子,面上谈笑言欢,一派祥和,我却老是嗅到一股子假意惺惺的阴谋味道。

    人在屋中坐,锅从天上来。此时屋内虽只剩下我一个人,面上还是红了片刻。

    我把榻上照亮的珠子用红巾罩上,使屋内笼出一层柔软昏昧的光晕,坐在榻边想了想,张了张嘴,这弄出点动静的话好说,做实在为难,实在不知道应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来才对。使劲的回想了一下看过的凡间话本子上的相关情节描写,一咬牙一闭眼,咿咿呀呀的叫唤起来。直叫得我自己面红耳赤,干脆抬手捂了自己的耳朵,来个掩耳盗铃。

    我这面闭着眼睛弄动静,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好了,可以停了,我尚不知道我这么厉害的。”我倏然闭了口,睁开眼晴看去,杜尹也不知道回来多久了,正坐在窗边的案前,手里来捏着个杯子,一双睡凤眼难得带了些似笑非笑的意思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