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血色的唇微微蠕动，却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来，只痛苦地把自己团成一团，带着希冀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着阵眼的方向。
好想要抱抱啊……算了，还是不要了……
她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团得更紧一些。
在这里好像不会那么痛了，不会因为一声咳嗽就牵连得五脏六腑都在痛，不会因为阳光强烈一点就头晕作呕……
她不想要父亲了……不对，是不想再去烦邪殇了。
她早就知道邪殇讨厌她的，为什么这么不识趣呢……
她不要再回去了。
痛，真的很痛……
“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睫毛轻颤，用尽全力也不敢去看那团白光的反应，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待在它身边很舒服。
她喜欢它，但是现在不敢喜欢了。
她往阵法边缘飘去，紧紧贴着幽寒的阵法结界蜷起来。
“我不会再打扰你了，不要赶我回去……”
结界外便是寂灭海的亿万灵体和碎魂，幽寒之气和它们嘶鸣之声都通过结界传到邪昙的魂体。
邪昙整个魂都颤了起来，却仍旧紧紧贴着结界壁垒。
她得尽量少占点地方，说不定它就不会赶她走了。
“没有赶你走，小韵儿……”虽然知道她听不见，玄惊尘还是忍不住解释，“生魂不能在灵台法阵久留，那一魂一魄没有六识……对不起，小韵儿……”
灵台法阵浓郁的生机都在阵眼，小韵儿为什么躲这么远？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枫林杀阵里出现的幼年小韵儿明明很喜欢那一界的。
她要等着她的父亲来接她，她喜欢那里的一切，她的快乐很简单，要到半个馒头或是找到一根甜津津的草根都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这里的小韵儿看起来也不过才八九岁！
法阵的光芒明灭几下后，一股灵力卷上邪昙的魂体，感受到灵力拉扯的邪昙木木地看向阵眼的方向。
这次，那一点最后的希冀也化为泡影，只是满眼疑惑地看着那个方向，水汽氤满了眼眶。
“别哭！”
玄惊尘下意识去接她掉落那滴泪，可是泪珠直直穿过他的掌心。
魂体只有在极度痛苦绝望时才会流下精魂化作的泪珠。
精魂，便是已经成型的七情，流下精魂便是摒弃了记忆中存在的所有情感。
寂灭海的灵体和碎魂们一拥而上去争夺那颗精魂，躁动的灵体与碎魂搅得传送阵都动荡起来。
卷着邪昙魂体的灵力立马就要把她往传送阵塞，可一塞进去立马又被传送阵传了回来。
此时的灵台法阵已经快要消散，阵外蠢蠢欲动的邪灵全部向那鲜美可口的生魂涌来。
美味就在眼前，一道金光却将它们阻拦在外。
那金光是邪昙的魂体发出的，脆弱又稚嫩，但是专克邪祟。
眼见享用不到美味，它们便开始出言蛊惑。
“好可怜的小家伙，在外面受了许多委屈吧？要不要姐姐带你报仇？”
“快出来让我们看看，可真是心疼坏了哥哥姐姐们……”
“小家伙你是不是很恨啊，快出来，告诉伯伯，伯伯帮你……”
“……”
金光中的白嫩小魂似乎不打算搭理他们……
邪灵们开始反省加讨论。
“……这只神魂是不是流下精魂了？”
“摒弃情感又不是记忆！被折磨成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怎么可能没有恨。”
“这么小一只魂魄，指不定才现世没几年呢……”
“可是这只看起来就大补啊！看它魂魄里的金光，一定是大佬的子嗣……”
“吃了再说，谁还能管到寂灭海来！”
“有神光护着，该怎么把它骗出来……”
“等着吧。”一只邪灵长啸一声，两眼放光地盯着金光中团成一团的魂体，“没有修炼过的生魂能在寂灭海留多久？耗久了神光也互不住它……”
“还不如自己乖乖出来，还不用受罪……”
“它是不是在看我们了！”
邪灵们惊喜地看过去，有反应了，就更容易被它们蛊惑！
一只邪灵露出獠牙恐吓，“小东西，自己出来给本座吃了，保证让你还没感受到痛苦就直接消散！”
它原本只是想吓唬一下，让这只小魂害怕，却没想到那小魂无力的眼皮瞬间完全睁开，一只小手试探性地往外伸去。
那小手穿过一直虚虚抱着她的玄惊尘的身体，像是一柄利剑将他贯穿。
他以前一直以为是他修为不够，才没能把她送回去。
到现在他才知道，是那时的小韵儿不愿意回去，她宁愿被寂灭海的邪灵撕碎吞噬也不愿意回到那具破损的肉身。
那只小手方一离开金光的范围，便被万千邪灵一拥而上疯狂吞噬。
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魂魄被撕碎吞噬的痛楚，反倒是弯起无神的双眼，静静看着那只手消散。
玄惊尘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绝望地抱紧怀里触碰不到的魂体。
这些都是已经发生了的，他改变不了，但是此后，他再不会让小韵儿收到任何伤害！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他离被金光包裹着的魂体越来越像，只模糊看到金光消散，邪灵涌动……远处似乎有一道强悍的金色神光，只是再看不清了。
玄惊尘抹掉嘴角的血迹，将软榻上眉头紧锁的邪昙紧紧抱在怀里。
心脏仍在极速跳动，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还好，还好她没有完全被寂灭海的邪灵吞噬。
幸好，幸好他还有机会用一世来补偿他缺席的，她需要他的时光。
……
邪昙发现她最近极易做梦，修炼打坐会做梦，重伤昏迷也会做梦……
一只贱手在她脸上乱捏，她挥手就想把那只手打断。
放肆！
而实际上，她伸出的小胖手根本没什么力道，出口的威严呵斥也变成了奶声奶气的咿呀声。
“……”
一通操作后她发现自己被裹在一块布料中，正被捏她脸那个混账抱在怀里。
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脸，按照她离地面的距离，抱着她的人应该是个半大的少年。
奇怪的是，以这个死亡角度居然也看不到他的双下巴！
这梦境一点都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