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年文士的催促下，那些亡命徒一起动手围上了万和。
结果……
万和甚至懒得去回想过程。
这些实力不过武师的普通人，如果不是他无意躲闪，说不定连他的边都擦不到。
往往是敌人一棍活着一锤砸过来，万和不闪不避依样画葫芦一拳砸回去。
砰的一声响之后，被兵器砸的没事，被拳头砸的不是头骨碎裂就是胸口塌陷。
只有刀剑，万和才稍微躲一躲，然后照旧将人打死。
不过片刻，万和前面除了中年文士，已经一个站着的人也没有了。
白薇看到目瞪口呆。
好看的小嘴张成了圆形，久久不能闭拢。
跟万和一比，那些天天在她面前炫耀勇武的年轻人，都跟小孩子一样可笑！
这个年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的年轻人是从哪里来的？
王鹤想过万和会很猛，却没想到他会猛到这个地步。
危机解除，他立刻就软软倒了下去。
中年文士此刻却没有功夫看他了。
“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他冷冷盯着万和，声色俱厉。
打不过就该报来头了。
万和会心地一笑，配合地问道：“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长泽城守备乔家的人。”
中年文士果然给他揭示了谜底：“你在这长泽城外还敢行凶，就不怕被军队围剿吗？”
“军队？”
万和思考了一下，正色道：“怕。”
中年文士还以为镇住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没想到万和忽然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那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你知道我要到哪儿去吗？”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他连珠炮一样的发问，把胸有成竹的中年文士问懵了。
“我管你是什么人！？”
他怒吼一声打断万和：“你听清了没有？我是乔家的人！”
万和也不生气，他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也听好了，我是万和，我要去长泽城，要做的很可能是打死人的事。”
中年文士的脸忽地白了。
眼前这人这么直接地把身份告诉了他，只代表了一件事儿。
他不准备让自己活着！
“勾魂针！”
中年文士毫不迟疑，挥手撒出了一片针形暗器，整个人就往门口冲了过去。
万和提起劲力，双掌带起一阵狂风，就要将这些暗器打飞。
这些暗器一看就有剧毒。
但被掌风阻碍，连他的外皮都打不穿的话，再猛烈的毒都没有什么意义。
轰隆！
就在万和准备追中年文士的时候，平地一声霹雳响起。
一道闪电毫无征兆地从半空劈下，一下就将中年文士劈倒在地！
看着他外表焦黑，微微抽搐的样子，万和有些同情：“你这还不如让我打上一下呢。”
他万大长老的拳头，送人上黄泉路那是一步到位。
哪儿像这道闪电，劈的人半死不活，挣扎半天才会死去。
“谢谢这位公子搭救。”
打死了这些闯进来的人之后，破庙又恢复了平静。
在万和冷眼盯了他半天之后，王鹤终于厚着脸皮上前道谢。
“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
“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想祸水东引？”
万和冷笑一声。
他对这老头没什么好印象。
如果在场的不是他，被这一招害死了又上哪儿哭去？
王鹤一惊。
他没想到那么小的声音，万和都能听的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白薇在一边不高兴了：“我不是没朝你那边去吗？”
那时你还没来得及……
万和在心中默默地道。
不过这少女说的也没错。
他们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他自己反倒先动手了。
所以他顶多讥讽两句，并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连被他打死那些人一开始他都不准备搭理，何况是这两人？
……
下半夜一片平静，再没有新的人找到破庙这里。
想来乔家派在这附近的人只有这一批。
万和不说话，白薇两人也不敢来招惹他，就这么慢慢到了天亮。
“走了。”
万和忽地睁开了眼睛。
他估计这个时候已经过了辰时，即使是冬天，长泽城的城门也该开了。
他当先起身，穿好蓑衣戴上斗笠，余采柳沉默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看着两人走出庙门，王鹤忽地道：“跟上去。”
从昨天晚上的遭遇，他能看出万和这人虽然冷淡，但绝不是坏人！
“啊？”
白薇有些发呆：“我们不是在这儿等人的吗？”
“不等了。”王鹤摇摇头：“要来的话早就来了，先前是我不死心罢了。”
现在他受了伤，一身武功十停去了八停，再留在这里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不说昨晚那些人，就是野兽找上门来，恐怕也难以对付。
白薇虽然身怀武功，却是没见过风雨的花朵，半点用都没有。
“我们这么回去我爹会生气的吧？”
白薇担心地道。
她还记得父亲严厉的语气。
虽然一直心心念念想要回家的是她，事到临头却不由自主地开始退缩。
“情况不一样了。”王鹤摇摇头，示意白薇跟上他的脚步。
接应的人没有来，他又受了重伤，让白薇自己出行，那是要害死她。
与其这样，还不如索性回城搏一搏。
……
“他们跟上来了。”
一直静静跟在万和身后的余采柳忽然道。
“不管他们。”
万和不知道那两人是怎么想的。
深夜被人堵在破庙里，一看就是身上有秘密的人。
他不觑觎他们的秘密就不错了，跟上来是什么鬼？
真当他万大长老是好人？
万和心中暗暗冷笑。
不管白薇他们进城遭遇了什么事，反正他是不会出手的。
他还有莫虎这个不知下落的大麻烦没有解决，哪儿有心情理会别人。
……
他们的运气不错，走到半路雪就停了，太阳慢慢从云层中露出脸。
快到城门的时候，竟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跟他们一起前进。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白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旁边，看出了他的疑惑：“我们长泽城城外附近也是有人家的。”
“住在城外？”
万和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
长泽城远离山脉，周围野兽较少，也不是不能住人。
至于鬼怪，住在哪里都一样，连内城尚且都不能逃脱它们的魔爪。
白薇见万和接话，眼睛一亮。
待要再说，却发现万和大步往前去了，气的她直跺脚。
长泽城的城墙不如横断城高大。
应当是面临危险较小的缘故。
守在门口的兵丁倒是一样的无精打采。
“十个铜板。”
一个抱着胳膊，不住打哆嗦的兵丁冲着万和伸出了手掌。
他们的眼光毒辣的很，尽管万和披着蓑衣，也一眼就看出了万和不是本地人。
“算了。”另一个兵丁忽然拽他一把，示意万和进去。
“怎么了？”这兵丁莫名其妙。
这大雪天的难得碰到外乡人进城，弄点钱打壶酒暖暖身子也好。
那士兵努了努下巴，示意他看万和身后。
白薇正转过头来，用气鼓鼓的眼神瞪着他们。
“白家大小姐？”要钱的兵丁先是缩了一下，接着就不服气地道：“我怕她干什么？白家都不行了。再说我收的也不是她的钱。”
“安安稳稳活着不好吗？”拉他那兵丁无奈地道：“人家现在是不行了，可不行了也能一根手指头碾死你！你就敢保他们家还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到时候白大小姐想起来，让你连兵都当不上，还吃不吃饭了？”
“不吃就不吃！”要钱的兵丁不服气地顶了一句，终究还是不嘟囔了。
大炎对待底层官兵虽然苛刻，好歹还能活下去。
去外城做个平民，那可真是朝不保夕了。
……
长泽城比横断城略微繁华一些。
跟万和一起入城的人，有不少人都是背着或者推着成捆的柴火。
他们事先打好柴火，天一晴就迫不及待地进城来卖。
大部分都朝着内城的方向去了，也有几个人四散去了外城的街道，想必已经事先订好了买家。
“请问，这里有没有客栈？客栈在哪里？”
万和随手拽住一个行人，向他打听。
莫虎带着三百虎卫来长泽城都陷进去了，他不准备冒冒失失就直接去白蛇帮。
虽然他有不管多危险也一定能逃走的把握，但和他愿不愿意莽没关系。
那个行人被他拽住，本来不想理他，结果使劲往前一挣没挣动。
他大怒转头，就只看到一个强壮的如同城墙一般的胸脯。
这人立刻就不生气了，脸上马上就带上了笑容：“客栈就在那边，往那儿一直走就到了！”
他给万和指了个方向，殷勤地道：“要不要我给你们带路？”
万和看了看，谢绝了他的好意。
这人站在原地，笑着看万和他们走远。
“呸！”
他忽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长得壮了不起啊！”
但他没想到。
下一刻。
万和的声音就远远传到他的耳边：“下次等人走的再远一点再骂。”
那人唬了一跳，一溜烟地跑了。
……
“还好这儿比横断城强一点。”
万和有些庆幸。
外城就有客栈也省的他再去内城晃一圈。
内城城门的盘查就要严上许多，很容易就被有心的势力看破行藏，不像外城这么不引人注目。
这是一间不大的客栈，门口挑着一个如意的旗子。
几根拴马桩空荡荡地杵在那里。
万和掀开门帘，伙计几乎是用跳的迎了上来。
“客官，住店吗？”
那脸上的笑容，几乎能淹死苍蝇。
万和环视一下大堂，就明白了他这么热情的原因。
大堂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老板说不定连跑堂的也不要了。
万和点了点头。
那伙计看了看他身后的余采柳，大声朝着打瞌睡的掌柜吆喝：“上房！……”
然后用眼神征询万和。
万和会意，摇了摇头：“两间。”
“三间。”
没等伙计吆喝出声，白薇抢着道。
她也进来了。
“咳！”
王鹤咳嗽一声。
“四间！”白薇脸红了红，立刻改口。
她被人伺候惯了，就没想过还有自己给别人定房间的一天。
“什么四间？”万和莫名其妙。
“我可不会给你们开钱啊。”
“我给你开钱！”白薇恨的牙根痒痒。
多少人想讨好她还来不及呢！
这大个子竟然一副唯恐他占了便宜的模样。
她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但王鹤坚持要先在外面住一晚。
想到父亲让她一切听王鹤的，她也就顺从了。
这位大小姐虽然刁蛮，就只有这一样好处。
关键时刻拎得清！
王鹤对此很满意。
“这样啊，那倒是不用。”听了白薇的话，万和点点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然而白薇哪里肯听他的？
直接将一个小巧的银锞子砸到了掌柜怀里。
当场把掌柜的笑的眼都不见了，三两下就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
既然已经是既成事实，万和也懒得折腾。
反正他也受得起。
破庙里面，他相当于救了这两人性命。
这种感谢根本不值当什么。
这间客栈很小，房间也比较拥挤，掌柜的将他们四个安排到了一块儿。
万和注意观察，发现其余的房间大概都没有住人。
有经验的行商，在北境的冬天都不会行路。
至于普通人，那可能性就更小了。
房间不大，而且陈设破旧。
万和估计在掌柜嘴里所有的房间都是上房。
好在被褥看起来还算干净。
万和草草净了一把脸，就闭门不出。
除了中间吃饭，他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调养精神。
雪地里赶了两天的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负担，不可能状态完好。
……
夜深了。
明月高悬。
一群群奇形怪状的乌云，像妖魔鬼怪一样追逐着从天上远去。
万和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到庭院，从墙头跳了出去。
“也不知道白蛇帮在哪儿？”
他并没有向客栈里的人打探白蛇帮的所在。
反正以他的脚力，一晚上逛遍长泽城也不是什么难事。
像黑虎帮一样的帮派驻地，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这种地头蛇，和当地的客栈有所勾连简直再正常不过。
倒是借着吃饭的机会，他问了问掌柜最近长泽城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儿。
掌柜的没有丝毫怀疑，随口说了几件。
其中就有莫虎十几天前入城的事。
他虽然将三百虎卫拆分成几批，却仍然足够显眼。
掌柜的信誓旦旦保证，亲眼所见：“几十条彪形大汉，人人带着武器！”
”守卫都不管吗？”万和忍不住好奇。
就虎卫那两米长的斩马刀也能光明正大带进来？
“只要给钱，想带什么兵器进来不行？”掌柜的话里充满了鄙夷：“钱给的够了，让他们把黄天道的贼人放进来他们也不会犹豫！”
万和当时跟着附和了好一会的有命拿没命花。
“坏消息是莫虎真的来了长泽城然后失去了联络……”
“好消息是掌柜的既没讲他出城的事儿，也没提及哪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厮杀。”
“所以人大概率还活着，只是不知道被困在了哪儿……”
“会是在白蛇帮吗？”
被自己亲手建立的帮派坑了，万和想想莫虎脸上的表情就觉得好笑。
“我怎么觉得他现在大概率根本不想看见我……”
万和脑中思索，脚下不停。
转眼间就掠过了几条街。
这些一看就是普通民居的地方，根本没有必要停留。
“嗯？”
“什么声音？”
眼看穿过一条胡同口的时候，万和忽然听到了杂乱又隐秘的脚步声。
他骤然停下，站在影子里，静静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影转了出来。
他手上捧着一个香炉，里面三柱香冒着袅袅青烟。
“黄天道？他们连这里也没放过？”
那标志性的打扮，万和一眼就认了出来。
在兜帽男人走出来不久，就有一群人跟了出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虔诚地低着头，嘴里不知道在轻声念叨什么。
有的人甚至棉衣都没有，一边发抖一边跟着前进。
“你就是烧香拜佛都不管用，何况这劳什子的黄天道尊？”
万和微微摇头，不理解这些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佛祖号称众生平等，慈悲为怀，尚且没有功夫理会普通人。
黄天道尊建立信仰不过是为了满足私欲而已，就更不会拿他们当回事了。
领头的黄天道人突然心有所感，扭头朝万和方向看了过来。
兜帽之下双目如电！
万和一动不动站在黑暗中，冷冷跟他对视。
半晌，黄天道人低头，转身，就要带着人远去。
他不欲多事。
轰！
猛然一声巨响，易变陡生。
黄天道人骇然转头，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了他的上空。
那黑影遮蔽了月亮，遮蔽了天空。
仿佛是来自远古的魔神，双臂高高挥起，朝着他轰然砸下！
凛冽的劲气扑面刮的他脸庞生疼的同时，让他觉得自己好像在面对一座倾倒的山峰！
“啊！”
黄天道人发出一声绝望的狼嚎，交叉双臂试图抵挡。
咔嚓！
他的双臂毫无疑问的被那开山巨斧一样的双臂砸断。
波！
紧跟着，他的头就被砸进了胸腔里，瞬间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普通！
这个黄天道人倒了下去，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他手里的香炉骨碌碌滚出老远。
人群静默了一瞬。
万和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今天天气不错，对吧？”
月黑风高，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他和黄天道的仇怨越来越深，不介意见一个杀一个。
“杀人了！”
人群猛地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叫，开始惊慌失措地四散而逃。
万和就不明白了。
明知道烧香是杀头的罪过还有胆气参加，怎么看见个死人就吓成这样……
难道别人的脑袋比自己的更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