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眶一热，升起两汪水蕴在眶内。
李贵嫔大骇，若是以前的她见到周婧这般要哭的模样，定要开心得放鞭炮，但现在她竟觉得心疼起来，揉了揉周婧的脑袋：“宁儿，你怎么了？是眼里进沙子了？”
周婧摇头，倔强地将眼泪一点点逼回去，强行让自己镇静，就在这时，听到从隔壁传来一个男声，
“周氏女，也就是周婧，明武大将军周烨的长女，”邓成毅奴颜屈膝，对着秦贤妃谄媚一笑，“生得标致，武功也高。她志存高远，不想做一个深宅妇人，在周大将军领了清帝的命出征讨伐北周之后，便偷偷离开夫家，追着父亲上战场去了。”
“当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秦贤妃捏着下巴，一双丹凤眼锋利有神，“那么，她战死沙场，也算是个传奇了。”
“不……”邓成毅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声道，“周婧并非战死的，而是被……谋害！”
周婧攥紧了衣角。
“怎么说？”
“周大将军率领周家军所向披靡，一口气便收复了北周所占我大祁的五座城池，却突然暴毙身亡……在面临着群龙无首的紧要关头，周婧替父率兵，带领周家军继续前行，化悲愤为力量，又收复北周占据的五座城池！眼看着燕域十州近在眼前，却在某日深夜，离奇地被人暗杀了……这件事，五十年来，仍是桩悬案！而周家人也在战争中死的死，伤的伤，逐渐凋敝，消失了。”
“不对。”周婧低声反驳，近乎咬牙切齿。
周家是被灭门了！
这是她化成为鬼后，亲眼所见！
“什么不对？”李贵嫔懵然问她。
周婧警觉地闭上了嘴巴。
又听得那个男声继续说：“太可惜了！周婧真是位传奇女子，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哪个女子有她这样的勇气，魄力？我作为一个男……我作为一个太监，也十足佩服这样的女子！”
邓成毅说着有些激动，脸发热。
“嗯，”秦贤妃淡定地吹了吹热茶，“所以……赵淑妃今儿唱这一出戏，是想借周氏女之名，劝皇上出战，收复燕域十州。”
“正是了。”邓成毅叹了口气，遗憾地摇头，“哎，飞蛾扑火。只是难得赵淑妃娘娘有如此格局，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
秦贤妃却挑了挑半边眉：“哼，赵蓉蓉能有什么格局，怕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她的目光双双移动到下方。
赵淑妃哭得撕心裂肺：“皇上——燕域十州不收复，如何给我大祁的子民交代啊！”
“放肆！”祁澳帝怒拍而起，“后宫不得议论朝政，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妄议朝政，又是谁给你的胆子质问朕？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进宗人府！”
赵淑妃被两个侍卫死死按住伏在地上，她反正抱着必死的决心，也就不怕说了，直言道：“如今大祁成了这般模样——皇上，你真的可以高枕无忧，沉迷美色吗？你对得起薛……”
“闭嘴！”祁澳帝噔噔噔地走下了看台，冲上了戏台，一上去便一把攥紧赵淑妃的衣领，“薛旸？你是不是想说薛旸？”他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脸上的表情似笑似怒，五官近乎扭曲，
“可薛旸，已经死了。”
“皇上……”
赵淑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抖着手伸出去去拽祁澳帝的龙袍，祁澳帝一脚踩住她柔软纤细的手，像在踩碾一朵花。
看台之上。
“啧啧啧，”邓成毅摇头，“赵淑妃娘娘这是何必呢？为了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触犯皇上……”
秦贤妃幽幽道：“一个已经心死的人，在意什么身死，不过是想痛快活一次罢了。”
“这宫里是怎么了，前儿姜贵嫔，今儿赵淑妃……”
“哼，”秦贤妃冷笑道，“宫里就是潭死水，姜贵嫔便是砸下去的一颗石子。”
周婧倚靠在墙边，将秦贤妃的话听得一字不落。
她捏了捏手里的茶杯，眸子里的泪渐渐褪去。
“这以前没有这样的啊，”邓成毅道，“宫里一向是如此。可这刚过了年，就出了两个敢忤逆皇上的人，娘娘，你说是不是宫里近来进了什么东西，改变了宫里的气场？”
周婧的嘴唇一弯。
不错了，宫里可不是来了她这个五十年前死去的异数么？
若不将这腐朽的大祁皇宫搅上一搅，又怎么对得起上天对她的垂怜？
戏台之上。
赵淑妃的手已被踩得失去了知觉，她的眼泪流了一地。
祁澳帝捏着她的下巴：“赵蓉蓉，朕再问你一次，你知不知错？”
赵淑妃脸色惨白，却还是硬撑着摇头：“妾身不觉得自己有错。”
“好，好，好！”祁澳帝目眦尽裂，“那你就去死吧。把她拖下去——”
“是！”
众目睽睽之下，赵淑妃直接被架着拖走，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萧明棣！你这个昏君！大祁有你这样的皇帝，是大祁的不幸！你连薛旸先生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那唱戏的女子也被拖了下去，发出凄厉的叫声。
赵皇后赶紧捂住了耳朵：“哎呀，真是反了天了，这在说什么！”
赵淑妃被拖走之后，太监宫女们走上了看台，不一会儿便把乱糟糟的戏台收拾得齐整，就好像刚才的纷争从未发生过似的，轻易地便将一个人的痕迹抹去。
“不看了。”祁澳帝一甩袖子，揉了揉太阳穴，“看宫灯。”
“是……”张德江颤颤巍巍地颔首，给下面的太监宫女使了使眼色。
－－－－－－题外话－－－－－－
祁澳帝：我就是喜欢看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