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自古沙雕克反派 > 第十六章
    当一切尘埃落定, 没过多久,镇厄司派了更多人赶到。

    施黛:这很合理,就像所有电影里,警察大部队总得等到最后才来。

    令整座长安城人心惶惶的连环凶杀案终于告破, 在阎清欢的竭力施救下, 犬妖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干得不错。”

    副指挥使殷柔闻风而至,指尖轻点, 一只赤红色小虫张开双翅, 轻盈飞进犬妖耳中。

    比起上一次见到的青色甲虫, 这只虫子殷红如血,不变的,是色泽浓郁、仿佛能从身体里流泻而出。

    施黛知道殷柔不会害他,站在一旁看得好奇:“副指挥使,这是什么蛊?”

    “他受伤太重, 不宜颠簸, 我用这‘护心’蛊, 能暂时保住他的心脉。”

    殷柔笑道:“医毒不分家嘛。我们蛊师虽然擅长下蛊下毒, 但论救人, 也是懂上一些的。”

    阎清欢听得满脸崇拜。

    曾在江南时,他一门心思研究治病解毒的手段,决意要悬壶救世。直到步入镇厄司, 才发现如果只会些医术,根本不够看。

    镇厄司的职责虽是探案,但与靠脑子抽丝剥茧的衙门不同,在镇厄司里, 遇上的都是实打实的妖魔鬼怪, 得靠真功夫。

    譬如今晚, 明月山中鬼魅横生,他的队友要么刀剑凛冽,要么符术过人,只有他,全程小心翼翼跟在所有人后头。

    这也太拖后腿了,和他想象中的大侠完全不一样。

    他必须变得更强。

    听见殷柔那句“医毒不分家”,阎清欢正了正色:“副指挥使,如果我想学一些进攻的手段……该怎么做?”

    殷柔掀起眼皮。

    “进攻?你是摇铃医吧?”

    沉思须臾,殷柔挑眉道:“银针会用吗?”

    针灸是医者必备的技艺,他从小就在练。

    阎清欢不假思索:“学了很多年。”

    “我有一册秘籍,名叫《鬼门十三针》。”

    殷柔笑笑:“鬼门十三针源于古医,以银针为武器,共十三种变化,不仅能击退邪魔,还可以重创厉鬼。你既然熟悉银针的使用,学起来应该很快。”

    副指挥使,大好人。

    阎清欢感动得连连点头:“多谢副指挥使。我应当给你什么报酬?”

    殷柔一愣,噗嗤笑出声:“不用。你好好活着,保住小命就行。”

    她能管一个小辈要什么报酬。

    两人对话时,施黛正打量着不省人事昏迷过去的犬妖。

    他已经化作原型,是只伤痕累累的黑狗,体格瘦弱不堪。由于练习傀儡术、操控多年灵线,在黑狗的两只前爪上,遍布细细密密的割裂伤。

    正如张三郎所写的话本子那样,这是只知恩图报的忠犬。

    施黛对他没什么坏印象,存了点儿私心,看向殷柔:“副指挥使,犬妖会被怎样处置?”

    “他?”

    殷柔轻抚下颌,认真思量:“杀人是为了报仇,没伤害无辜百姓,确实情有可原……但他操控傀儡时凝聚大量阴气,将许多邪祟引入坊市中,造成了不小的乱子。”

    殷柔笃定:“得罚。”

    这话一出,不止阎清欢倒吸一口冷气,连施云声也微微蹙眉,眸色沉了沉。

    瞥见他们表情,殷柔哈哈大笑:“不过,不会罚得太狠。你们知道长安城里的不良人吧?”

    施黛点头:“长安城中,会征用有劣迹之人,让他们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

    这是大昭中一个非常有趣的机构。

    “不良人”隶属于官府,主要负责缉拿盗贼、探查凶案。在不良人中,一部分成员是曾经小偷小摸、作奸犯科的罪犯,官府特意将他们收编,为己所用。

    如此一来,既能维护皇城治安,又能发挥罪犯的长处,让他们将功赎罪,可谓两全之策。

    施黛明白了:“所以……”

    “我们镇厄司里,也有几个小队负责收容有罪之人。”

    殷柔道:“只要实力够强、罪行不大、本身没有恶念,就有机会被征用。我看这条黑犬,挺符合条件。”

    能同时操纵几十上百只妖魔鬼怪,毋庸置疑,犬妖很强。

    施黛想了想,如果犬妖真能进入镇厄司当差,那他们以后算是……同僚?

    “不过这并非板上钉钉的事,结果如何,还要看最终的审判。”

    殷柔打了个哈欠,笑吟吟道:“善后的事情由其他人负责,你们劳累数日,先去疗伤吧——辛苦诸位了。”

    *

    回到施府,免不了被娘亲一通嘘寒问暖,投喂不少热腾腾的点心。

    几人或多或少受了伤,好在除开江白砚的左肩有些严重,其余全是皮外伤口,又被镇厄司赶来的大夫细细包扎过,影响不大。

    施黛拖着疲惫至极的身体回到卧房,在浴桶中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

    连续三天神经紧绷,直到现在,总算能松懈下筋骨。

    夜色静谧,檀香清幽,温水柔润。升腾的水汽热腾腾暖呼呼,将浑身上下的疲倦与污血尽数洗净,置身其间,施黛发出长长的喟叹——

    好!舒!服!

    洗走所有不开心,等明天醒来,又是好心情。

    “不过话说回来,”阿狸蜷缩在被褥里,摇晃尾巴,“你居然会帮犬妖破坏阵眼,让我有些意想不到。”

    “善恶有报嘛,我又不是顽固的老古董。”

    想起今夜,施黛眼睫簌簌一颤:“对了。江白砚他家的灭门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你能透露一点儿吗?”

    《苍生录》里只提过一句,江白砚很小的时候,全家就被屠戮殆尽。

    后来施敬承将他收留在施府,原主不依不挠询问江白砚的来历,她爹只含糊回答“故人之子”,没说出江白砚父母的身份。

    分明在有意瞒着她。

    江白砚的身世究竟是什么,居然能让施敬承都讳莫如深?

    “这个,”阿狸叹气,“说老实话,我也不清楚。”

    它的记忆随着天道崩溃,已成了稀碎。江白砚父母是谁,他为什么会与灭世之灾有关,这些最重要的情报,阿狸一个也不记得。

    既然施敬承和孟轲不愿说,或许……

    等日后施黛与江白砚的关系更近一些,能听他亲口说出来?

    ——打住!

    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得悚然一惊,白毛狐狸晃晃脑袋,把脏东西甩出去。

    它一定是中了施黛的毒,思路居然被她带歪,想着去和江白砚打交道。

    那人喜怒无常,现在没对施黛下手,不代表永远能规规矩矩地保持安分,指不定什么时候一发病,就向她拔剑了。

    沉默半晌,阿狸试探性发问:“关于江白砚,你怎么想他?”

    “江白砚——”

    施黛沉思,点头:“大昭好队友。”

    阿狸:……?

    “每次捉妖,他总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为我们挡下妖邪,还因此经常受伤。”

    施黛靠在浴桶边缘,戳了戳一圈荡漾的水波:“我作为他的队友,都不太好意思了。”

    比起被人保护,她更喜欢并肩作战的感觉。

    阿狸:……

    可恶,它竟无法反驳。

    回想起来,江白砚还真是每次杀妖最多的那个。

    “而且,之前遇上画皮妖,他在除妖时占了大功劳,却连利润都不要。”

    施黛沉思:“难道世上真有人能拒绝银子?”

    当晚江白砚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满院的鬼魅邪祟,居然以一句“举手之劳”轻易盖过,还拒绝了她的报酬。

    不愧是原著认证的道德楷模。

    阿狸:……

    它觉得,江白砚之所以对钱财浑不在意,是因为他只对杀戮感兴趣。

    “不过,”施黛顿了顿,“他也有不好的地方。”

    莫非开窍了?

    阿狸猛地抬头!

    “他对自己的评价很低,看上去对所有人都温温和和的,其实没对谁真正亲近——确实有轻微的回避型人格障碍。”

    施黛的声音透过蒙蒙水雾传来,有些模糊:“果然还是应该多夸夸他吧?”

    阿狸:……

    无法理解,但尊重祝福。

    阿狸决定放弃思考。

    施黛的认知虽然与事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在两人相处时……

    反而是江白砚被她压制得更多。

    它甚至隐隐开始期待,江白砚下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的模样。

    等沐浴结束,施黛打开南面一处暗格。

    暗格空间不大,摆放有一块和田玉吊坠,和一盘曼陀罗夹饼。

    她将曼陀罗夹饼取出,往盘子里放入几颗青翠欲滴的果子。

    这是她祭奠原主的地方。

    施黛能来这个世界,全因原主献祭魂魄,祈求天道保佑家人平安。

    她虽然是对方的转世,但归根结底,彼此其实是两个不同的人,受了人家的恩惠,不能忘记。

    和田玉曾是原主的贴身之物,施黛把玉供在暗格里,经常摆些瓜果和小点心。

    暗格之内,青果翠绿,玉坠莹莹。

    将一切繁杂思绪抛在脑后,今晚雪雨交加,夜风轻柔,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施黛的早膳相当于其他人的午饭,打着哈欠来到膳厅,一眼就看见坐在桌边、朝着门外不断张望的施云声。

    见到她,小孩总算收回张望的视线,轻哼一声:“已经是午时了。”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这时候才醒呢。

    施黛正色,抱起怀里的白色小狐狸:“阿狸作证,是床先黏着我的。赖床几个时辰,是对它最好的尊重。”

    阿狸:……

    胡说八道的时候请不要让我当目击证狐,谢谢。

    “昨天夜里,傀儡师的第四篇文稿出现了,被贴在东市。”

    孟轲主动提起这起案子:“东市啊,长安城里最繁华的地方。《犬妖》一经问世,就立马传遍大街小巷,到今天,已是人尽皆知了。”

    施黛吃下一口热腾腾的芙蓉糕,接着话茬问:“那四个打家劫舍的贼人,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吧?”

    “自然。”

    沈流霜道:“生前被虐待至死,死后被千万人戳着脊梁骨骂,那几人也是活该。”

    犬妖的复仇很成功。

    “对了,”孟轲一笑:“黛黛,你爹不久就能回来。”

    施敬承身为镇厄司指挥使,堪称大昭的最强战力之一。近日北地有大妖现世、为祸一方,他去了极北之地祓除妖祟。

    “马上就是新年,他再不回来,除夕都过了。”

    孟轲挑眉:“这次新年,等我给你们好好准备礼物。”

    施黛欢呼:“谢谢娘亲!”

    江白砚安静坐在一边,慢条斯理用着午膳,并未多言。

    他对新年没什么概念,横竖不过冬去春来的季节更替,除此之外,就是家家户户格外吵闹罢了。

    方才听孟轲说起新年,施黛面上显出毫不掩饰的笑意,因落落大方,好似丝化开。

    江白砚不明白,她的欢喜、他们的欢喜从何处而来。

    正隐隐困惑,忽而听见有人含笑道了句:“江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一抬头,施黛正凝神望着他,眼睫勾着晌午的微光,一眨眼,日影全都灿盈盈碎在眼睛里头。

    江白砚莫名想起昨日剜除毒素的情景。

    肩头的伤口已经痛得不再剧烈,与她四目相对时,悄然窜过一瞬轻痒,稍纵即逝。

    他神色不变,温声笑笑:“好多了。多谢施小姐。”

    他受了伤,脸庞失去血色,因一身白衣、脊背挺拔,如同落满霜雪的松。

    当江白砚将恶念压在心底,展现在旁人面前的模样,是近乎于温驯的柔和。

    很有迷惑性。

    然而不知怎么,施黛却记起昨天他回头的刹那表情,眉含艳色,像用胭脂涂抹的薄云。

    实在好看,她被蛊到纯属人之常情。

    因成功破获傀儡师一案,小队得到了一段时日的短暂假期。

    沈流霜陪着孟轲去煮茶,施黛用完膳后无所事事,望一眼门外的白雪皑皑。

    昨晚有一场久违的冬雨,到半夜,飘落在半空的雨夹雪凝成雪。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整夜,今早天气放晴,雪色初霁,院子里流泛着白茫雾气,地面结出莹莹碎玉,一派银装素裹。

    施黛抓起一捧落雪,看向身后的施云声:“会堆雪人吗?”

    施云声当然不会。与狼群生活这么多年,他对雪只有两个印象:

    一是可以吃,二是很冷,很讨厌。

    单薄的人族形态没办法熬过冬天,每至寒冬,他都会化作幼狼的模样,用皮毛抵挡严寒。

    但冷意还是会往骨子里钻,让他大多时候只能蜷缩在山洞的角落,偶尔无聊了,便去吃一口积雪——

    冷飕飕的,没有味道,压根填不饱肚子,还会让他不大舒服。

    此刻听施黛开口,施云声轻哼:“不会。”

    “想学吗?”

    将手里的雪揉捏成团,施黛展颜一笑:“我教你。”

    幼稚。只有小孩才会喜欢这种事情,他已经十三岁了。

    黑靴踏过地面积雪,溅起几点晶莹水珠,施云声语调散漫:“我为何要学会?”

    这其实是个反问句,语气微冷,彰显了他不屑去学的决心。

    但施黛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就算听出来也佯装不知,笑盈盈扬起嘴角:“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堆雪人呀。”

    施云声:……

    被一个直球愣愣击中,施云声眼睫一颤,耳廓微热,飞快别开视线。

    没有拒绝,是默认的意思。

    “你看,我们把雪像这样堆起来——”

    蹲着身子,施黛伸手拢起雪团,轻轻打了个寒颤:“有点儿冷,你怕冷吗?”

    她肤色白皙,被雪一冻,指尖与掌心漫开薄薄的红。

    真是娇气。

    施云声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雪团,将雪生涩堆在一起,嗓音闷闷:“你教我,看着就好,应该我、我来堆。”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寒冷,与施黛柔嫩纤盈的皮肤不同,施云声的双手布满老茧与伤疤,是在野外挣扎求生留下的痕迹。

    把雪拢起来而已,他来做就行。

    施黛不傻,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小孩是不想让她受冻。

    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作为姐姐,哪能心安理得吃自家弟弟的红利。更何况,堆雪人嘛,就是要大家一起才有意思。

    施黛嘴角上扬,戳一戳他紧绷的后背:“哪有人堆雪人还这么一本正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磨刀。放松放松,不用紧张。”

    说着重新伸出手去,帮施云声的雪堆捏出轮廓:“然后就是固定形态啦,你看,像这样。”

    他才没有紧张。

    男孩一言不发,安静看她。

    他生有一张锋芒毕露的脸,剑眉漆黑,眸色冷沉,唇角总是抿着,好似刀锋。

    施云声神色桀骜淡漠,动作却极为认真,乖乖跟着她的动作,堆出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

    施黛笑得脆泠泠,张口就夸:“哇,我弟弟天赋异禀!”

    施云声:……

    对她的吹捧不置可否,施云声一边固定雪人的轮廓,一边小声嘟囔:“幼稚。”

    一个勉强看得出形态的雪人即将完工,施黛抬眼,看向正欲离开膳厅的江白砚:“江公子要来吗?”

    江白砚寻声回头。

    施黛今日穿了身朝霞绸制成的折枝红裙,因蹲在地上,裙摆逶迤散开,瓣般将她托映在中间。

    当她开口,呼出的气息凝成白雾,于眉眼间交融聚散,薄纱一般。

    在冷寂冬日里,如同一抹醒目的墨。

    江白砚也没堆过雪人,与施云声不同,他对此毫无兴致,更不会因为施黛的三言两语,甘愿陪她做这种无聊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不久前的困惑再度涌上心头——

    仅仅是用手堆弄冰雪的简单动作,他们为何能从中得到乐趣?这与江白砚所知的愉悦相差甚远,既没有酣畅淋漓的厮杀,也没有鲜血与痛意的纠缠。

    施黛总能从身边的事物里,觅见令他无法参透的欢喜。

    让江白砚恶趣味地,想要将这份欢喜剥离。

    他本就是恶劣至极。

    江白砚轻声道:“多谢施小姐。不必。”

    “嗯?”施黛拭去一片鬓角的雪,“你不喜欢?”

    “并非不喜。”

    长睫低垂,少年的喉音温润如珠玉:“只是……每每见到雪人,都让我想起一个故事。”

    施黛偏头看他:“什么故事?”

    施云声满心警惕,蹲在施黛身旁,悄悄瞪他一眼。

    “一名妇人夜里归家,发觉家门大敞,屋内一片狼藉,值钱的东西被人洗劫一空——不止财物,连她丈夫也消失无踪。”

    江白砚语气平平,因声音好听,有种娓娓道来的沉浸感:“蹊跷的是,院中不知被谁堆了个雪人。妇人因丈夫的失踪心乱如麻,对雪人并不在意,只当是街坊邻里孩童的闹剧。”

    大概猜到一点儿情节里的猫腻,施黛面色微僵,眨了眨眼。

    施云声在一旁听得认真。

    十三岁的年纪好奇心正盛,他对话本故事听得不多、所知甚少,被江白砚几句话勾起兴致。

    阿狸亦是晃了晃尾巴,等待后续。

    “过了几日,冬去春来,雪水渐渐融化。妇人这才发现……院中那个来历不明的雪人,竟淌出了猩红水渍。”

    一袭冬风掠过,瑟瑟生寒。树梢雪屑飞扬,如冰晶落下,哗啦作响,冷气横生。

    江白砚神色依旧温和:“原来她的丈夫早就死去,被匪贼藏进雪人里,一直陪着她。”

    施云声:……

    施云声头皮发麻,咬牙切齿: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阿狸:……

    雪白狐狸后背发凉,连打三个哆嗦:江白砚这疯子!!!

    施黛听罢,却只是若有所思看着他,杏眼微光暗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不是被吓得太厉害,呆住了?

    阿狸压下脊背上的凉意,带着些许同情地悄悄瞟向她。

    旋即愣住。

    很无解,很疑惑。

    谁能告诉它,为什么听完这么个瘆人的、十足恶劣的恐怖故事……施黛居然笑了?

    “江公子。”

    黑黢黢的瞳孔轻悠悠一转,施黛扬起嘴角,眼神中多出几分期许的意思:“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故事吗?还有别的吗?能给我说说吗?”

    江白砚:……?

    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很不好”的预感。

    *

    一盏茶后。

    书房之中燃着炭火,阳光和煦,暖意融融。

    施黛将笔墨纸砚一件件备好,心满意足拍了拍掌心,斗志昂扬。

    “经过傀儡师一案,长安城中,志怪话本子必然大行其道,赚得盆满钵满。这是我们的机会。”

    施黛握拳:“江公子的故事奇诡莫测,一定能杀出一条血路,火遍长安。”

    阿狸:……

    它看不明白,它大受震撼。

    没错,施黛听完那个雪人藏尸的故事,不仅没被吓到,还对江白砚的编排能力大加赞赏——

    然后拜托他又说了几个诡谲残酷的小故事,决定开发成话本子。

    差点忘了,施黛以前是警校预备生,看过不少刑侦科普和小说,哪会被这种故事吓到。

    江白砚本性阴暗,自幼见惯腌臜之事,越是离奇的死法、越是残忍的情节,他越能信手拈来。

    这叫专业对口。

    当他提及各式各类血腥残忍的邪术。

    施黛双眼晶亮:“江公子见多识广!”

    当他说起“厉鬼一直贴身藏在身后,所以哪怕主人公翻箱倒柜,也始终无法发现它的行踪”。

    施黛轻快鼓掌:“嚯呀,奇思妙想!”

    几个故事讲完,阿狸与施云声双双被骇得面色微白、神情复杂。

    唯有施黛大受鼓舞:“江公子,大才。我们的畅销话本子就靠你了,在这个新年,一起赚大钱。”

    江白砚:……

    他不至于惊讶,只是有一点点茫然。

    是真的很茫然。

    江白砚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施云声少有见他吃瘪的时候,心中大为爽快,只恨不能当场舞刀助兴。

    沉默片刻,小孩抿下唇边笑意,学着施黛的话,极尽阴阳怪气:“嗯,好故事,大——才。”

    一句话说完,陡然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

    为什么他姐姐,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也有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江公子肩头有伤,不便握笔。”

    施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小弧,眯了眯眼:“云声既然喜欢这些故事,不如由你来誊录吧。正好……练练你的字。”

    一切都是最好的归宿,最好的安排。

    施云声:?

    施云声:???

    施云声不懂,也不明白,半柱香的时间后,书房里为何会是这种局面——

    江白砚面无表情,语调里听不出情绪,第一个故事已讲到大半:

    “厉鬼嘶声道,‘你我一母同胞,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害我至此,定要偿命’。”

    而他同样面无表情,幽幽看窗边的施黛一眼,用潦草的字迹,竭尽可能一笔一划地认真写: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目睹一切的阿狸:……

    江白砚此人心如蛇蝎、阴鸷不堪,脑子里尽是阴暗杀伐的念头,如同一朵看似绮丽的,内里早已破败腐烂。

    但此时此刻,这个事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施黛……好像真的有点儿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100红包~之后更新都是晚上哦!

    感谢在2023-08-26 00:11:26~2023-08-27 23:1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富婆的一天、猫儿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玖 3个;yuyu07 2个;梶清医、小纯洁、言茴、朝露、eurya、不要再非下去了、41986915、朋霍费尔、向左然后呢、在镇子里吃榛子的贞子、小鱼努力吃饭、可以改名字了吗6、美少女饮月月、小小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月三日琉璃 304瓶;灵魂抓手 160瓶;云墨墨呀 137瓶;倒霉蛋瓜瓜 132瓶;阿玖 122瓶;知天令 110瓶;梦狮子 78瓶;墨轻颜 71瓶;阿穆 60瓶;肥肥 56瓶;魅骨 51瓶;十里桃、就耀官轩 50瓶;吃吮指原味鸡不 42瓶;又理吗、45206372、?? 40瓶;猫蛋 36瓶;迟窹 34瓶;临家 33瓶;派蒙是最好的伙伴 32瓶;大大大鱼、黄油啤酒、夏甜水 30瓶;57264481 27瓶;榭书央 26瓶;vd、eurya 25瓶;嗷嗷待更新 22瓶;咩咩斯特、猫儿眼、温折.、微风轻飏、肆落、白泽、最好、凛我命中注定的外敷、yuu、ling、阿斗、墨尽北、南风未起、香芋地瓜丸、脱羁 20瓶;ks沐公子、画船听雨眠 16瓶;是只萝卜、右这样、肆戚 15瓶;不错、知津、胐胐今天吃鱼了嘛 11瓶;就要rua猪迪、seiichi、磕柚、一片瓣、闹君、梓梓梓、纪北、。。。、细鱼、浮生若梦、cat丶丶、不拿拿、桐乡雨、凤飞星、梦想拥有香菜地、金银魂、咸鱼卡脑袋、更猫猫的喵喵、莲、琪雅渊渊、云朵里的、木枝、琬琰、evil、盛崖余之妻、保密桔、cola、岁岁有良玉、嫣然、大鹅鹅鹅、昔人、宫秋十六夜、琴心、阿年吃汤圆、甜酒 10瓶;小甜卷er 9瓶;困困zz 8瓶;有酉 7瓶;53729655、澄海chenghai、依茗、祝余 6瓶;美晕地球的金丹的狗、银河投递员、浮沉水月、鹣鹣、正义使者被我鲨了、若为君故℡、希罗草莓熊、寒酥、骑猪霸总会放屁、张好怡看书很快、一天到晚睡大觉、月永レオ、一条死闲鱼、酒入叁肆、冬日可爱、清都、kaori、哦呦~、晚风甜不甜、安夏、期烬 5瓶;疯批懒羊羊、烟波画船、木落山空、互逆 4瓶;雪碧加冰、荔枝枝、heyyo、天哪这里有把刀、mámtěrád、哎呦喂、叶瑄我命中注定的妻子 3瓶;momo、冻?浆?、>今天、爆更十万、蓉、面面、烤的鱼、猫猫祟祟&、恩小寶寶、每天都好困、爱看小说的我、咕噜轱辘、鸠、不是山谷、67958388、湘灵鼓瑟、两个、玡珂、东村、下面我简单喵两句、我磕的cp全部进民政局、霏雨、羲女、不要让我取名!!!、大大们的小舔狗、kristin、舒心、听雪、all.、毛球球欧尼、y辰祈、又因、燕辞归、一行白雁遥天暮 2瓶;好想吃豆腐呜呜呜呜、小悦儿、希望让人重获自由、贰贰叁、xxc、甜、不负韶华、裴寂宝贝妈妈爱你、怪怪、疯言疯语醉倾城、小小蒲大侠、知远、拖延症晚癌患者、珊瑚绒、无有桑梓、漫漫、喜欢的歌-暂停的故事、快乐的豆豆丫、梅子黄时雨、今天晒太阳了吗、猫猫今天好累喔、晏清、爱跳舞的小毛球、笙歌、为了岩王帝君、45683135、wwwww。、53548030、绿衣青狩、亚%、41838348、白水233、磕学最喜欢啦、墙头草迷妹、落叶乔木、聿潍、今天素馄饨打八折、木木、十九、朴猪猪的脸颊肉、苏苏苏、asd、江晚正愁余、钰南雪、树上的蝉鸣、好饿、宴宴宴、云山如昨、荔枝、祁煜、无话可说、咸鱼不翻身22223333、叄斤、柳絮语、月射寒江、岁穗、迟曜、麻烦鬼、师卿下朝别走龙床见、逆碎东皇、慵司、38321585、64516376、等等、总是文荒的ladyyu、子殷、amon、辞醉、临竹鹤不群、安途生、简渊、一一、考拉和大树、燕落西、阿准、摆烂中、殷灵、月见山、名字一定要长长的、史露比、拆半山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