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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八十八章、看不见吗?

    大舅哥方子箴,腊月十五就回来了;但考虑到礼貌问题,杨孟晗那天当晚,下班回来后,还是先去看望了跟他一起回来的润淼从舅;嗯,润淼从舅毕竟是长辈,杨孟晗按理,应该先去看望他。然后,进屋后,从舅就拉着没让走,拉着杨孟晗,聊了一晚上;嗯,主要说的还是浙江怎么施政、怎么抗灾,以及怎么办新式教育的问题。

    嗯哼,润淼从舅也许是,把杨孟晗当成不收费的义务咨询师,不问白不问了。

    从舅现在是很投入、很忘我的工作状态;也有点着急,恨不得战乱灾荒之后的浙江,一夜之间,恢复昔日的繁华;甚至,最好比往日还好上几分,把最富庶的苏南也给比下去。

    一直到腊月十七晚上,杨孟晗才有空,到方府来喝茶聊天。进屋后,才发现子詹兄、凌幼樵也都已经在了,与方家三兄弟正聊得热闹呐。大舅哥方子箴(方浚颐)和方子詹(方浚仑)年龄差不多,打小两人感情就不错,兄弟情深。以前在老家定远炉桥,也是经常在一起,把酒对酌,谈古论今,举杯邀明月的。

    子聪倒是嘴巴最快;嗯,他也是小嘛,说话最不过脑子的了。

    方子聪:幼鸣,之前,爱棠是跟我说过,说什么英国公使包令,领着英国远东舰队,跟两广的叶名琛老大人打起来了;我当时还以为就是平常的贸易纠纷而已,也是像往常一样,闹几天就消停了;所以,就没往心里去,没想太多。嗯,以前,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起;每次都是如此这般,打打谈谈,不知道反复折腾了好多次的。嗯,刚才浚仑(子詹)大哥一说,我才知道,有了包令这个变数,这事可能就不那么简单了;甚至,会搞成大件事,后面有可能会很啰嗦的,是吧?

    杨孟晗:虽然中国儒家有“要盟不信”这个说法;但是,签了合同不履约,你要有那个不履约的底气与实力才行。随着航海技术的飞速发展,坐着蒸汽轮船,从西欧到东方,时间越来越短了;可不像十几年前的风帆战舰时代,单程都要年把年功夫的。而且,人烟稠密的东方,越来越成为英法工业的原料来源地,和产品销售市场。这个,是任何一个工业化的西方国家,也不可能轻易放弃的。可是,我大清四九城那帮旗大爷,依然故我,老是还惦记着回到原来闭关锁国的状态,不要外人来打扰他们的好事;老想着关起门来,时间永远停止,好让他们继续过他们作威作福、躺着挣钱的小日子。所以,“幸福来敲门”了,他们就是睡得死死的,坚决不起来开门。嗯哼,为了不让他们从好梦中惊醒,他们的萨满大神,恐怕在大门后面,都快要累吐血了……

    方子箴:听说,英国的首相,权力很大;国家决策,也不是女王陛下一人,一言九鼎;是吧?而且,听说,他们的当朝首相,巴麦尊子爵,就是包令的带头大哥、幕后老板,非常的强硬好战,是吧。

    杨孟晗:他们都是一个党派,巴麦尊子爵是党魁;嗯,不然,和中国人相处和谐的前公使文翰爵士,不会就那么莫名其妙地黯然离职的;嗯哼,就是他轮岗调离了,也轮不到那几年在广州,几乎一事无成、毫无建树的广州领事“急先锋”包令;无论资历与能力,都该提拔更为老谋深算、成绩斐然的上海领事老阿礼国才是。

    方子严:看来,官场争斗,任人唯亲;世界各国,莫不如是;倒是非我大中华独有的,是吧?

    杨孟晗:呵呵,那儿都差不多;而且是,人家鬼佬做事风格,更加地红果果,不遮不掩、不管不顾,吃相只会比我们更难看的。嗯,“温良恭谦让”的君子之风,倒才是我大中华汉人所独有的。尽管蛮人入关之后,退化了不少,尤其是在中国北方中原地区。嗯哼,鲁地自古以来,原本是传承了一两千年的君子之国,礼仪之邦,文风海内最盛。可现在呢,只剩下遍地响马和一地鸡毛了;孔老夫子的文风礼仪,没有传承下来;柳下跖的徒子徒孙,倒是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大呼小叫地一天天招摇过市了。

    方子箴:幼鸣,如果真如你预计的那样,西夷舰队北上;这两江、闽浙,如何自处?嗯,刚才幼樵也说了;目前,在海上,直接怼上,我们还扛不住。

    方子詹:嗯,浚颐,扛不住只是一方面;话说回来,关键是,我们有必要扛吗?

    呃嗯?这话方子箴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嗯哼,罪过罪过,逾越了呀,大不敬的呀。

    大舅哥方子箴,拿眼睛意味深长地审视着杨孟晗;嗯,他心里透亮,浚仑大哥这话,绝对是杨幼鸣你小子的意思。

    方子严迟疑地问道:幼鸣,要是卫国军不出手,作壁上观;就指着靠那些“满万不可敌”的吃货旗大爷,哪那能扛得住;那帮瓜怂,连泥腿子长毛都打不过;那么凶的鬼佬要来打他,可不就像砍瓜切菜似的,他们根本就顶不住的啊。到时候,不是望风而逃,就是望风而跪啊。嗯,到那时候,京津地区,肯定是一地鸡毛;而且是,鸡毛飞上天的呀。

    杨孟晗一乐:顶不住也得顶,必须死命去顶,拼命去顶;“祖宗余荫”,终有尽时;再不振作,拼命地严防死守,御敌于外;不然,“铁杆庄稼”,可就是说没就没了,要回长白山渔猎为生就啊。嗯哼,现在,说不定还回不去了,那地方现在遍地都是老毛子了;特么的,他们比西洋鬼子还凶的呀;呵呵……

    方子箴:嗯哼,也是,西人都是真小人,唯利是图,说翻脸就翻脸。嗯,这两百年来,蛮人跟“温良恭谦让”的中国人耍流氓,搞习惯了;以为一招鲜、吃遍天,跟谁都可以来这一套。可是,一旦碰到跟他们一样,都是地痞流氓的,这一招就不灵了呀。哼哼,嗯,人家西洋鬼子拳头更大,打不过,也咋呼不过;既唬不过去,也横不过去。嗯,蛮人的看家三板斧,连唬带蒙瞎咋呼,彻底失灵了啊;这这,真有点不知道咋办了,是吧?

    杨孟晗:嗯,恐怕到现在为止,四九城里的蛮人,还昏昏耗耗地不知道,他们已经需要,好好反省这个问题了。哈,子聪,就是那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方子聪一乐:嘿嘿嘿,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真不知道四九城蛮人版哈姆雷特,是个什么样子。嗯,也许,这个比喻不准确的,因为蛮人现在还不读《莎士比亚》的。嗯,夜郎自大,是不是更贴切一些?嗯,一个就是滴个样子呐。嗯,广府有句俗语,人蠢毋药医;呵呵,我们就不要白费劲了,就是想帮,也帮不了他们的;说不定,人家还想多了,当贼一样地防着你,以为咱们黄鼠狼给鸡拜年呐。或者,人家直接笑话咱们一顿,说咱们没皮没脸的,拿自己不当外人了。

    杨孟晗摸摸鼻子,好嘛,以前,只是谈风论月,吟诗作对,还看不出来;现在嘛,一说到国家大事,这方子聪的愤青气质,倒是显露无遗了。嗯哼,某些方面,跟陈子恒如出一辙,一个师傅教的嘛。也许,这就是世家子,一旦敢说敢言了,都是这个鬼样子,口无遮拦的,语不惊人死不休的。

    凌幼樵:要我们出海主动迎敌,御敌于国门之外;目前,卫国军海军,还力有不逮。但是,他们一旦在咱们地盘上上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们的陆上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一旦在炮舰的射程之外交手,鬼佬就等着被虐菜吧,会揍得他连他们都不敢认的。嗯,在岸上,找机会打痛他,让他长长记性,也不是坏事,是吧,幼鸣?

    方子箴:所以,幼鸣,你的推断是,西夷北上,应该很有可能,不会节外生枝;会绕开两江、闽浙等咱们卫国军的地盘;直扑天津,直捣黄龙,是吧?

    杨孟晗:呵呵,人家是来端着刺刀跟你讲道理,要你开门跟他做生意嘛;所以,除非他们脑子抽抽了,否则,为什么要和我们打仗?嗯,其实,广府这件事,最好的迅速地、永久性的化影无形、解决争端的办法;就是四九城那位,稍微有点眼力架,别再端着了,早早把开锁的钥匙拿出来;快点交给,在前面已经顶得很辛苦的,都快要鞠躬尽瘁了的叶老大人。

    方子詹:嗯哼,幼鸣也说过,在广府那边,鸦片进来都畅通无阻了;还拦着洋人,不让进城,这有意义吗?我们真想知道,这是不是就是咸丰大万岁那个经典的梗,就是那个江湖传说中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涅!

    方子箴摇摇头,叹口气:唉,没法跟他们好好说理的,聋子不怕雷,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四书五经,虽然他们也读了小两百年了;可是,骨子里,他们还是只认拳头大的;你要好好跟他跟他讲道理,他就跟你耍流氓。只有被打服了,他们才会想起来,要跟你讲道理。唔,不见棺材不掉泪,不见黄河心不死啊……

    喝喝,连对我大清颇为忠心的大舅哥,都看明白了;那就响鼓不用重敲了,有空就品品茶、看看戏,且等着就是了。

    别人家的熊孩子,任性地,把一坛米酒做成酸醋了;让他们自己过后,躲被窝里哭去吧;吼吼吼……

    操他闲心做什么,关我等何事!

    方子箴:那位陈启迈陈子皋老先生,虽然带兵打仗不行,搞得在江西丢官罢职;其实,他施政理财,却真是把好手。他上任后不到一年,积极招揽移民,拓地开荒;现在,台湾已经有十个县了,分成了台北、台中、台南三府。据老先生自己说,明年还能再开几个县,还要设立台东府。嗯,光山东移民,他就拉来了小一百万人。

    方子严:嗯,幼鸣,你以前跟我聊天时,不是说过搞个捕鲸船,在台湾东南角的垦丁,可以出海捕鲸嘛。我们家就着人,把几条小豺狗给改装了;没想到,效果奇好唉;嗯,还有,小豺狗按上拖网捕鱼,收成真不错的;嗯,咱们两家在垦丁合资的鱼罐头厂,产品一上市,卖得也不错唉……

    呵呵,方家也开始,大肆在生意场上,大展拳脚了,是吧;嗯,这些年,方家三兄弟,做官的做官,读书的读书,家族生意,没人挑头出来张罗。方氏企业,是要比其他几家,名头弱一些。

    方子箴:嗯,陈子皋大人在台湾,还悄悄地开放了四个港口,分别是台南安平、高雄、淡水、基隆(鸡笼)四港;嗯,反正是睁一眼闭一眼,瞒上不瞒下,外国商人可以在港区自由行动;嗯,海关就是移到台北的原福州海关;也许,下一步,等收复福建后,福州海关归位,就该专门设立一个台湾海关了。

    方子严:嗯哼,今年,厦门、福州两海关,收益不错;就是在支付本省各级衙门开支、两个巡防支队开支之后,还有些富余。嗯,当然,你们卫国军负担的福建周边海陆军驻军的开支,才是大头;回头,我们会把海关结余,转给卫国军。嗯,反正,福建、浙江的海关,在朝庭来说,都是黑户,吏部、户部名录上也都没有。嗯,上交都没法上交,还说不清楚;索性,这几年,福建、浙江的海关结余,都会转到浚仑大哥的后勤部。

    好嘛,卫国军第一次,有外来收入了;不是只出不进,方子詹月月要到大阿哥、二阿哥那里去化缘了。

    方子聪:幼鸣兄,你家达子哥,不是已经开始,一天天亲自出马,帮福建那帮山大王他们,拉客送人了嘛,什么时候能全部清空送完呀?

    呵呵,大舅哥不好自己直接发问,绕着弯子,让子聪来了。

    杨孟晗:嗯,细节的话,何卓人最清楚;不过,最快恐怕也要等到明年入秋。这些江湖老油条,一个个的滑溜得不得了;从来都是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每次,只是各家走一部分,大家凑齐个两三百人,组队上船。

    方子箴沉吟了一会:唔,会不会是,他们之间,也相互提放着,谁也不放心谁。

    嗯哼,大舅哥的估计,很有可能;土匪在一起,不都是这样事嘛;嘴上说着,同舟共济,同生共死;底下的动作,却是红果果的同床异梦,死道友不死贫道。不背后操刀子的土匪,不是好土匪。

    杨孟晗:我们也是以不变应万变,政策底线也很明朗;已经找通过罗亚才放出风去,让他们几个大把头,都心里晓得了的。嗯,一旦明年入秋,还走不脱的,那就别走了。

    方子箴:嗯,幼鸣,你家润淼从舅,应该跟你说了吧;今年浙江,因为北部也被蝗虫波及了,收成不很理想。所以,今年的田赋、口赋等税收,都用来贴补历年的抚恤欠账了。明年开始,才可以承担浙江巡防支队的开支;要是收成好,说不定还能挤出一块,支持浚仑兄长这边。嗯,知道你们现在也不容易,经费也很紧张;听说幼鸣你们现在,即使兵力不敷使用,也不敢随意扩军了,是吧?

    方子詹:资源都向山东倾斜了,其他方面,肯定受到挤压的;嗯,也不敢给大夏那边压力太大了;嗯,挤奶可以,挤血可不成。

    方子严:江西开放了九江,幼鸣,你觉得安徽那边,开放那里会比较好?

    杨孟晗:安庆是省城,太平府(马鞍山)是未来的卫国军冶金与军工基地,都不是很合适;不如,就选芜湖吧,位置也适中。

    方子聪:那我回头,可就去找小翁大人了;嗯,主要是修码头,和设立工业区、商贸区。嗯哼,四姐夫,你回去后,可要早点跟我四姐说一声;想在那边办什么工厂、商场,要早点派人过去,跑马圈地。可别到时候,又回头来埋怨我。

    众人听着,也是一阵乐;方四姐、陈小妹,成了这几家的谁也惹不起了,谁见谁头大。尤其是最小的方子聪,就更受欺负了;还是两个大姐头,轮流着欺负。

    方子严:我觉得有些奇怪,有点不可思议;四九城那些人,现在,不管方面是打雷,还是下雨,反正就是什么都看不见、听不到。嗯,我们偷偷放开好几个港口了,跟鬼佬做生意了,他们看不见;我们拉回来无数的精米白面肉罐头,他们看不见;我们明晃晃地,大张旗鼓地,在山东修河堤了,他们还是看不见!

    方子聪:哼哼,他们当然不能看见,连我朝最忠心耿耿的叶名琛老大人,每天都坐在火山口上,日夜煎熬,孤苦无助,望断天际的鸿雁,他们看见了吗?把门钥匙交给他,真的很难吗?眼瞪瞪地,看着“克勤克己、日夜操劳”的他,被一群洋鬼子一点点逼死,就这么无动于衷吗?眼睛就特么的这么瞎吗?

    好嘛,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子聪老弟,越来越像个“二炮部队”了。(嗯,大炮是陈昊之陈子恒。)